夜心一步又一步的，走向在場眾人。

「你們可知，這一次，又死了多少海國的戰士？午夜夢回時，你們難道都不會聽見，他們的瀕死的呼喚嗎？」

少女一字一頓，吐出的字眼生硬冰冷，卻是字字珠璣。

南暮殊聞言，鳳眸中劃過一抹不屑，「不過是一群上不了檯面的奴隸罷了，也值得這般在意！」

「呵！」少女低低冷笑一聲，身形微動，如颶風一般掠過來，南暮殊微驚，亦是一躍而起，二人掌心對上，一股力道波動開來，震碎一屋子瓷器。

南暮殊被逼的後退兩步，嘴角血跡蜿蜒而下。

少女卻是分毫不動，只掀了掀眼皮，嗤笑道:「你以為翼族跟你們一樣？作為繼承者培養的下屆聖女，會是個廢物？」

這回南暮殊亦是斂眸，不敢再小瞧她。

「你想怎麼樣？」

「咳咳……夜心……」

南淵見場面僵住，不得不再度開口，可一出聲，就猛烈的咳了起來。

方才的靈力對峙，他也受了波及，縱然用內力護體，卻也……還是引起了內息的不穩。

果真，夜心周身氣勢平穩下來，一雙秋水剪瞳向他望過來。

「我不想怎麼樣，」少女終於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即使殺了南菱，也換不會時間的倒流，換不會那些無辜的性命！」

南暮殊聞言，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少女沒有溫度的聲音繼續響起:「但是，她仍舊必須為自己犯過的錯誤，付出代價！」

目光微轉，定在南菱身上。

「阿菱，」少女似是惋惜，「你知道……你最大的錯誤，是什麼嗎？」

其實先前宿修同她說過不要和南菱來往的時候她還不信，縱然柳彌為他多般舉例，她也仍舊認為，南菱不過是個被父母兄長寵壞的孩子而已，沒有太大的壞心。

可是如今……

她卻不這麼認為了……

「夜心！」

金髮少年驀然出現在暗夜裡，他的神情極其凝重，伴隨著罕見的狠辣決絕，「其焱找到了，我們若是再不出手，估計長老就快要到了！」

「嗯，」少女轉身，月白色古袍蜿蜒及地，「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咱們就去！」

南菱驀然抬眸，「夜心！」

少女頓住。

「是我跟蹤了你。」

南菱輕輕啟唇，一字一頓，將事情講述出來。

「那夜你來南府，離開的時候是我跟著你找到了海國的據點。」

「對你和你的心上人造成的傷害，我很抱歉，」南菱眼中劃過一抹真切的歉意:「我不想傷害你，我只是想那個鮫奴死而已。」

鮫奴？

夜心擰眉，她是在指凝碧？

彷彿看出了夜心的想法，南菱笑了笑，散落的三千青絲劃下臉頰，遮住小半邊面容。

「我的目的達到了，夜心，她終於死了，所以其他的，我不介意告訴你。」

「那個人不是我二叔，我同他合作的時候多留了個心眼，發覺了他有一次脊背生出過巨大的羽翼，我想，他該就是你要尋的人吧。」

「作為朋友，我想對你說對不起，夜心，但是，我絕不後悔所做過的一切，若時光重來，我也不會改變。」

唇畔劃過一絲悲憫，夜心閉了閉眼，纖細的右手猛的抬起，掌心燃起烈焰。

「住手！夜心！」

熟悉的聲音傳來，夜心略驚，轉眼望向那個冷漠的劍客。

「柳彌，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的？是嗎？」

年輕的劍客面上露出一抹諷刺，卻不解釋，而是轉頭，直直的望向屋內:「南暮殊，我師姐說了，讓你聽令於我。」

驀的，一塊木製令牌被扔出來，摔在南暮殊面前，發出一聲脆響。

南暮殊彎身將木牌撿起來，堪堪只望了一眼，面色就變了。

「你是她的師弟！」

柳彌不答，反倒望了一眼夜心:「把她留給我。」

夜心略一猶豫，心想也好，遂沖他點了一點頭，果斷的走到南淵面前，沖他伸出手。

「二哥，你跟我走。」

南淵愕然。

少女背後生出巨大的白色羽翼，一襲雪白古袍長過腳踝，向他伸出的那隻小手白皙瑩潤，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抬頭，望入少女幽深的瞳仁里。

夜心不動，依舊含笑望著他，似乎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南淵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抵不住少女眸中蠱惑的意味，緩慢的將手遞給了她。

夜心握住那隻蒼白無力的手，終於彎唇笑起來。

她就知道，他一定會選擇跟她走的。

濃郁的白霧彌散開來，少女一手握住南淵的手，另一隻手環過他的腰身，巨大的羽翼展開，伴隨著白霧的遮掩，瞬間便沒了兩人的蹤跡。

年輕的劍客只聽半空中回蕩著少女清澈的餘音:「柳彌，要有分寸，錯不及家人。」

耳邊風呼呼作響，南淵被少女以這樣奇怪的姿態攬著，渾身上下十分的不自然。

畢竟……他也是個大男人……

「二哥。」少女清甜的聲音近在咫尺，握住他的那隻手驀然滾燙，不知不覺間，彷彿給予了他莫大的力量。

「這是高空，二哥，我給你輸了些靈力，免得你冷。」

「夜心！」

背負羽翼的金髮少年掠過來，伸手要人:「把這個男人交給我吧。」

少女白了他一眼，「你確定你不會把二哥扔下去？」

安格斯默了一默，像被戳穿一般的，尷尬的笑了兩聲。

「這麼個累贅……帶他幹嘛啊……還得護著……」

夜心嘆了口氣:「你瞧瞧柳彌那副眼睛都紅了的樣子，若是把二哥放在那裡，委實怕會收到波及。」

「走吧，」夜心攬緊了南淵的腰身，仰臉沖他笑了笑:「不要害怕，二哥，放鬆些，不會有事。」

少女歪頭，一字一句，笑嘻嘻的模樣，卻說的極度認真。

南淵無言。

身體失重的感覺一波又一波的傳來，這是一種陌生的感覺，是他有生之年，從未有過的經歷。

他垂眸，望著那個嬌小玲瓏的少女。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為何先祖南長映作為一介書生，卻甘願對蘇煙皇後俯首稱臣，為她運籌帷幄，步步為營。

他現在……也是這樣的感覺啊……

用盡此生，都要奉眼前這個少女為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