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遙想起十年前那個桃花開了漫地的春天，十四歲的自己在玄王——也就是自己父親的宴會上偷溜出去，之後遇上的那個小男孩。

約摸八歲的模樣，粉雕玉琢，霎是可愛，望向自己的時候，眼裡像是捎帶了漫天星河一般，絢爛奪目。

那會兒的夏卿恆，站在自己面前，小小的一隻，會乖乖地開口，甜甜地喊自己滄遙哥哥。

可如今——

滄遙打了個冷顫，想起方才遇到的那個粗暴兇殘重點是比自己高比自己強的夏卿恆，這十多年的心心念念忽地在一瞬之間冷凍了起來。

真是親娘了個熊兒子的，當初的小可愛怎麼長成了這幅德行！

雖然吧，那張俊逸清秀的面龐與十年前那個小可愛仍舊有著七八分相似，但……但看他現在這幅德行，再也沒可能會像十年前那般甜甜地喊自己滄遙哥哥了吧！

啊——我的小可愛——

滄遙在這一刻突然有些懷疑自己保持了這麼多年的這份暗戀的心情，是否要繼續堅持了。

可是隔了十年再次見到夏卿恆，滄遙承認自己內心還是有些欣喜的。

不然……也不會因為過於緊張而撞了柱子不是嗎……

「主上……你還好嗎？」滄生靜默在一旁，見滄遙一會兒悲天憫人一會兒笑逐顏開又一會兒唉聲嘆氣的，不由替他擔心了起來。

「我還好，暫時死不了。」滄遙望了一眼這天色，也不早了，於是打算回去做飯：「今日就這樣吧，我先回去了。」

「主上走好。」滄生應了滄遙的承諾，要守好這楚源後山，便不打算護送滄遙回餘暇派——而且自己是妖，也進不了餘暇派的大門。

滄遙一瞬之間又恢復了清冷漠然的神色，白袍一揮，轉身離開了這後山。

路上遇到一些識得他的同門子弟熱情地朝他招呼問好，他也只是淡漠地點頭回之。

終於回到自己的住處，高冷地走進院中，冷漠地關上房門，滄遙這才鬆了口氣，懶洋洋地叉著腰往床榻走。

「師傅您老人家終於回來了。」在床上等了很久的夏卿恆翻了個身，單手支起腦袋打著哈欠道：「到哪兒野去了。」

滄遙嘴角一抽。

「你怎麼在這裡？」滄遙一步步走近床榻，卻不急著趕夏卿恆走，而是一屁股往床沿上坐下去，「還不回去自己的房裡待著。」

——呃，慢著，自己是不是……忘了給他安置房間來著！

「我要是知道自己房間在哪裡，我早就回去了，誰稀罕睡你這。」夏卿恆連一眼都懶得給滄遙，重新躺下去，雙手交疊著枕到腦後，繼續賴在床上一動不動。

「你來得這般突然，為師一時之間都忘了給你準備屋子。」滄遙萬分尷尬且無奈地輕聲回答道，「明日為師便將隔壁的屋子打掃出來給你，今晚你就……」

「你這床睡著挺舒服，今晚就委屈自己一下，睡你這裡好了。」夏卿恆打斷了滄遙接下去想說的話。

其實夏卿恆的意思是，我睡你這裡，你就給我滾出去自己找個地方睡吧！

可目前大概在暗戀夏卿恆的滄遙卻硬是把他這句話扭曲理解成了，我今晚陪你睡。

於是須臾之間，坐在床沿邊上的滄遙便忘了自己原本接下去要說的話，緊接著「騰」地一下羞紅了整張臉。

「你……你這樣……不好吧？」滄遙在床沿彆扭了半天，最終還是緩緩脫了鞋，嬌羞地爬上床，扭扭捏捏地朝夏卿恆懷裡軟軟地靠下去：「我們……我們會不會進展太快了呀！唔……好害羞~不過我喜歡呢……」

夏卿恆：「……？」誰能告訴他發生了什麼？

「討厭，人家是第一次哦，你可要輕一點對人家呢。」

「師傅……」

「別問！雖然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上面那個，可今天與你重逢的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在你下面也不錯！」

「那個……」

「我不懂啦！你喜歡怎麼做便怎麼做就是……」

「所以都說了你在幹嘛！」夏卿恆暴喝一聲打斷滄遙，皺著眉頭一把將不要臉地依偎在自己懷中的滄遙拽起來往床腳一丟，「你變不變態啊！」

「唔……阿恆？」滄遙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怒氣衝天的徒弟。

「別叫我阿恆！你這見鬼的師傅！」夏卿恆覺得自己快炸毛了，雖然他早就已經炸了。

真是，明明來餘暇派之前特意打聽了一下，知道這位滄遙是出了名的高冷與孤傲，從來不樂意主動搭理人，這才決定拜入他門下的，可如今這位不要臉地纏著自己的滄遙又他娘的是怎麼一回事兒？

夏卿恆覺得，自己可能拜了假師傅。

「阿恆為何對我如此絕情……」滄遙不要臉地抽噎了兩聲，試圖裝委屈求得夏卿恆的憐惜。

夏卿恆只甩給他一個眼刀子讓他自己體會。

「阿恆不是說，要與為師共寢麼？」滄遙還抱著最後一絲殘念。

「我是說我睡你這，讓你自己滾出去找個地方睡覺。」

腦子抽風到現在的滄遙終於明白過來親親徒弟那句話的意思，登時又「唰」地一下紅了臉。

糟糕，一時腦抽在徒弟面前丟臉丟大發了怎麼辦……

還是，隨隨便便找個理由糊弄過去吧。

「……咳咳。」滄遙尷尬地輕咳兩聲，「為師方才，只是與你開了個小玩笑……呵呵。」

說罷，滄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乖巧地滾下了床，穿好鞋子，袖袍一揮，立馬換了副表情。

嗯，還是那個玉樹臨風的清冷謫仙。

夏卿恆沉默了許久，都沒有再次理會滄遙。因為他要冷靜。

滄遙輕輕抿唇，神色淡然地朝夏卿恆那處望過去：「阿恆可是餓了？為師現在去做飯給你……」

「別裝了。」夏卿恆非常鄙視地甩過來一個白眼，打斷準備繼續裝逼的滄遙，「你的本性都已經完全暴露在我面前了，還裝什麼高冷。」

「為師只是與你開個玩笑。」滄遙轉身就走。

「師傅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夏卿恆的一句話又讓滄遙下意識一個急剎車，差點再一次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

「我……」腦子一片混沌，滄遙只聽得見夏卿恆的那句「你該不會是喜歡我」不斷徘徊盤旋在他腦海中，久久不滅。

「你真的喜歡我？」夏卿恆終於下了床，慢慢走近滄遙，冷不防俯身在他耳邊吐了口熱氣：「師傅？」

「哈？！什麼人！放肆！」滄遙嚇得一個激靈往後退開好幾步，絆到椅子，狼狽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師傅，注意形象。」夏卿恆憋著笑，面部扭曲地蹲下身直視滄遙，「然後，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歡我。」

「誰……誰喜歡……喜歡你了。」滄遙倔強地將紅撲撲的小臉蛋兒扭到一邊，用一種我稀罕死你了的表情，愣是口是心非地答道：「不……才不喜歡你。」

不過……若是說喜歡的話，給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