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消毒水氣味在鼻尖縈繞，耳邊嘈雜不斷，有兩個熟悉的聲音在說著什麼。

裴亦生的眼睫毛輕微的顫了顫，眉頭緊鎖，彷彿在經歷一場噩夢。

劉警官壓低的聲音響起，「我覺得異常就上去找這孩子，敲半天門都沒聲息，擔心他出事，找了物業。進門開燈就看見他躺在血泊里。」

另一道聲音沉吟許久才開口：「幸好還沒割斷動脈。養一段日子長起來就好。」

「他都有輕生的念頭了。以後該怎麼辦？」

劉警官沒說話，他想把裴亦生接到自己家裡，和妻子提起過，妻子也同意了。

「不會了。」裴亦生忽得開口，嚇了兩人一跳。

穿白大褂的醫生走過來探了探他的額頭，勸道：「還疼不疼？麻藥勁兒過了？」

見裴亦生搖頭，他才查看起傷口，「這些日子不要沾水，辛辣海鮮都不能吃.....」啰啰嗦嗦一堆話，也不知道裴亦生聽進去沒有。

他只是盯著劉警官，重複道：「不會了。我要一個人。」

「你能保證不再輕生？」劉警官黝黑的臉上微微有些愧疚，怪自己沒有察覺到，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可能短短幾天就恢復了。

裴亦生點頭，「太疼了。」這句話說得很輕，有些悵惘有些莫名的詭異。

劉警官沒聽出來，又說道：「男子漢說話一定要算數！」他不是不想接裴亦生一起生活，但一定要尊重孩子自己的意願。

儘管還有輕生的風險，但這一遭後，明顯感到少年的生氣了，沒有遮掩的悲傷。起碼不是之前的偽裝，太完美太順心的令人放鬆了警惕。

重新換了繃帶，醫生查看了傷口，還是忍不住心驚，「疼麼？割的時候。」

裴亦生低頭垂眸，盯著那處傷口，低聲道：「疼。特別疼。我不敢死了。」

處理完，由於裴亦生執意不肯住院，劉警官跟著他回了家。

幹凈整潔的屋子，上下兩層，旋轉的樓梯下擺著一台留聲機，復古的風格倒是符合裴父教授的品味。左邊角落還沒有收拾，血跡幹涸了暗沉沉的臟。

裴亦生盯著那處看了會兒，才去拿拖把打掃幹凈。

端了杯水給劉警官，才坐下沉默不語。

「你父母生前對你的期望是什麼？」劉警官忽然開口，問了這麼一句話，問的裴亦生懵了。

想了許久，才記起媽媽說的話，「希望我快樂。」說著，嘴角嘲諷得勾起了一道不起眼的弧度。

「劉叔叔，你看我快樂的起來嗎？」

劉警官噎住了，又是沉默，還是裴亦生打破了尷尬的氛圍，開口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短時間內我沒有想死的念頭。我會去上學，不放心就監督好了。」說罷，不管劉警官徑直上樓。

昏暗的屋子，民國風的擺設，恍惚間回到1920年代。劉警官喝完水，坐了會兒才離開，關門聲響，躲在樓梯口的少年探頭望瞭望。

穿上大衣戴上帽子，裴亦生在樓下超市買了一堆啤酒上了樓，他討厭清醒，該死得讓人喘不過氣。

打開暖燈，昏黃的光線打在木質地板上，徒添一層懷舊感。裴亦生單手打開啤酒罐，喝了一口，嗆得不停咳嗽，喝了幾罐才習慣了。

只是啤酒度數太低，那麼多罐亂七八糟的擺放著，沒有規律，沒有答案，大腦卻該死的清醒。

全是血的場景，死的時候，自殺的時候，紅色的血。

少年窩在沙發里，像只受傷的小獸喝著療傷的聖藥，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