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得煎熬。

火葬場刺鼻的氣味撲來，帶著熱辣的火氣和死灰。

裴亦生布滿血絲的雙眼中儘是火光跳躍的影子，他想衝過去救出自己的父母，他想嘶吼發瘋，卻不能。

身體被劉警官死死得反縛住，指甲掐進肉縫裡，滲出血來。

他喊不出來，喉嚨好似被無形的力量扣住，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想哭，眼眶幹澀無比，連淚都流不出來了。

下一刻，在這世上，他擁有的只剩一抔骨灰。

「你哭啊，哭出來！」劉警官用力拍著裴亦生的背，他怕這孩子承受不住，壓抑過度反彈就完了。

這麼好的孩子......這幾天他聯繫了學校請了假才知道眼前的少年有多麼優秀。也許這場災禍是天妒英才。

突如其來的意外，這個一直順風順水的孩子能承受的住嗎？

四周寂靜，灰白的煙氣消散。裴亦生冷靜下來，面無表情得掙脫了劉警官的反手，聲音脫口而出的時候一股一直壓抑的情緒噴薄而出，那一刻他的眼眶忽得熱了。

但他不能哭了。

「去拿。」

劉警官沉默得跟著裴亦生，他不明白裴亦生是怎麼了，現在給他的感覺有些恐慌，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兩人最終捧著兩個骨灰盒離開了火葬場，警燈一紅一藍一閃一滅，劉警官打開車門扶裴亦生進去。

面前的少年表現得沉穩，他卻總覺得對方柔弱得需要幫助。

直覺告訴他，這個少年需要依靠。但見裴亦生抗拒的動作，這個需要的依靠不是自己。

「我送你回家好好休息，律師那邊我會幫你看著，你父母留下的遺產不多，那套房之外流動的不夠你上完大學，有需要就找我。」

劉警官煩躁得拿出一根煙，頓了頓又放下了，發動車子前往市區。

這一路裴亦生沒有說一句話。

到了裴家所在的公寓，劉警官剛想下車就聽裴亦生道：「劉叔叔，我現在想一個人靜一靜。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

劉警官猶豫了打量著裴亦生的臉色，沒看出異象，考慮到他需要獨處這才點頭。

裴亦生抱著骨灰盒打開車門，沖著劉警官點點頭才走進大樓。

這棟大樓是五年前佳宇承建的，分上下兩層，隔音效果極好，當時有價無市，裴家怕是所有錢都搭進去了，不然依兩人的能力不至於沒有多少存款。

肇事者家境貧窮，就算賠也賠不起，這孩子上學生活哪一處不用錢？

劉警官抽著煙，停在樓下，等了一刻鐘才離去。捻滅的煙頭被車輪碾過，歸於冷寂。

8樓801室，裴亦生打開門，如往常一般換了拖鞋，打開電視吵吵鬧鬧的聲音回蕩在大房子里，還是爸爸常看的法治頻道。

把骨灰盒擺好，點上蠟燭，跳躍的火光照亮了裴亦生的臉，他沒有開燈，太刺眼，白花花一片令人厭惡。

躺倒在沙發上，手臂蓋住眼睛，眼眶發疼，一股熱淚湧出來。一天的無聲壓抑，他好難受，胸腔空空的，窒息般的難受。

他不敢說話，生怕一開口就嚎啕大哭。可他已經沒爸媽了，哭給誰看？哭多了會被厭棄，哭再狠，爸媽也回不來了。

只能去找他們，他們不會再回來了。

裴亦生忽得坐起身捂住臉嗚咽，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短短幾天就變成這樣。

沒有人再在深夜給他溫牛奶，摸他的頭叫他早點休息，也沒有人早上叫起床做早飯，更沒有人用報紙打他告誡他不能驕傲。

沒有了，一切都沒有了。生病，疼痛，得獎，喜悅沒有人再因為這些小事安慰他，鼓勵他，分享他的喜怒哀樂。

只有他的爸爸媽媽才會無償的對待他。

可是他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