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來到了這個地方，是嗎？」

聽完我冗長的故事，易佳樂輕輕地將我喚回現實。我能想像到他在電話那頭垂下頭去，若有所思的模樣。

一定……很像那個時候的許諾。

「是啊。後來，我做了好多個夢，每一個夢裡，總會出現那兩個少年鮮血淋漓的臉。」

「都過去了啊，小意。」

「剛開始看到你，我真希望你就是許諾。因為你們長得一模一樣，因為我很想很想他。」我沒有回答他，而是自顧自講了下去，「只是後來，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許諾已經死了。人死不能復生，所以你不可能是他。」

「為什麼這麼篤定？」

「你傻呀。」我淺淺地嘆息了一聲，「死了的人，怎麼可能還會回來呢。」

他笑了笑，沒再說話。

「佳樂，我可能沒有告訴過你，在遇見你的前一天，我夢到你了。」很突然地，我又在沉默良久的間隙里，顫抖著聲音，開口道，「夢到的是你，易佳樂，而不是許諾。」

「我知道哦。」電話那頭傳來他淡淡的笑聲，我也傻傻地跟著笑，等到終於反應過來他剛才說了什麼的時候，我怔愣了。

「你……知道？」

「嗯，我知道。」他仍舊淡淡地笑著，「小意，快回來吧，我有很多很多話，想要對你說。」

「……好。」

直到第二天中午坐上回學校的那班列車，我都還是處於混亂狀態的。

昨晚易佳樂對我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知道我在開學的第一天夢到他了？他也知道我夢中的他是一個來自遙遠青空的契靈？

諸多疑惑，易佳樂不在我身邊，我顯然是得不到答案的。只能期盼著時間能夠快一些過去。

等到列車終於到站，我背著書包飛也似地衝出車門，出了站，往易佳樂住著的地方狂奔而去。

「佳樂，我回來了！」連自己家都沒來得及回去，我就急匆匆地敲開了易佳樂家的門。

「歡迎回來。」易佳樂開了門，朝我張開雙臂。

「嗯。」猶豫了一會兒，我輕輕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抱住他。

「小意，你跟我講了你的故事，現在，換我來告訴你，我的事情。」

「好。」

「我沒有故事，只是想告訴你有關我的一切。」

在易佳樂家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他給我遞過來一杯溫熱的牛奶，我伸手接下。

「我也很想知道你的一切。」

「你做的那個夢，不只是一個夢而已，是真真正正發生過的事情。」易佳樂將雙手枕到腦後，輕輕靠在沙發上，「那個契靈就是我，我早在開學的第一天就跟你見過面了。」

還……真是這樣麼。

即便是做足了心理準備的我也是，在聽到易佳樂親口承認後，當即狠狠地愣在了那裡。

「聽起來很荒唐吧，但是，我沒有騙你，小意。」易佳樂高高地仰著頭，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其實你過去的事情，你和許諾的事情，在你告訴我之前，我就已經全都一清二楚了。」

「咣當——」手中的杯子一個沒拿穩，被我摔在了地板上，溫熱的牛奶飛濺出來，沾上我的腳踝。

「你是怎麼知道的？」顧不上被沾濕了的地方，我哆哆嗦嗦地朝易佳樂接近。我承認此刻我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你難不成真的是許諾嗎，你……其實還沒死嗎？」

「所以啊，你怎麼這麼笨呢。」他輕笑著搖頭，伸手抽出一張紙巾，俯下身替我擦去腳踝上的污漬，「你自己都說過了，人死不能復生啊。」

「可你……」

「我是契靈。是許諾的魂靈與執念幻化而成的契靈。」他低低道，似是在訴說著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我是代替他來守護你的，在遙遠的青空之上誕生，沒有過去，或許也沒有未來，一生只為一人而活。」

「第一次跟你見面的時候，我說過，我不記得所有的事情了。其實不是我不記得了，而是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記的，因為那會兒，我剛來這個世界。我只知道你是許諾拜託給我的人，在我死之前，我都要陪著你。」

「你知道嗎，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很開心。因為你看起來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孩。真好啊，我要守護的，是一個這麼善良的人。」

「可是你說你不喜歡我，還不讓我待在你身邊，所以我只能暫時離開你，讓你像做了一個夢一般，把我給忘了。之後，我費了好大的勁，才將自己植入你的生活，並篡改所有人的記憶，讓他們都以為，我原本就是該出現在他們生活中的人。」

「但其實……我什麼都不是，這裡不屬於我，我也不屬於這裡。我啊……除了你，就什麼也沒有了。」

一連串說完這些不得了的事情，易佳樂卻非常淡定從容地朝我輕輕一笑。

我卻是早已經被他荒唐的故事驚得久久回不過神來。

「怎麼了？很不可思議嗎，我說的話？」易佳樂或許是見我一直沒回應他，於是伸手朝我額上重重地彈了一下。

「嗯？」我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只是……太驚訝了。」換成誰都會被你嚇到的好吧。

什麼契靈，什麼執念，什麼魂靈，還有什麼篡改記憶……易佳樂，你以為你是神仙嗎。

別……別再開玩笑了。

「你還記得嗎，小意。我曾跟你說過，契靈可以實現人們的願望，無論是什麼。」

「嗯……」

「那個時候我就想告訴你了，契靈可是一種，非常厲害的存在啊。只是因為篡改了人們的記憶，將我植入你們的生活，耗費了我太多力量，所以直到現在，我還是沒有把握能向你承諾，我可以實現你的任何願望。大概……讓我再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