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回寢室。因為怕小天哥追來，我跑出很遠。

廣州的冬天不冷，但好歹也是冬。我沒有外套，在夜風中感受到陣陣寒意。沒有人喜歡寒意，但它就在那裡。我改變不了寒意，我能改變的只有我自己。我從來不抽煙，卻在便利店買了一盒。我坐在街邊將煙點燃，自己被嗆到不行。

有人表白照理說應該是好事，但我卻有一種失戀的心情。比當初我撞見肖黎和張曉媛在一起的時候，更讓人沮喪。我沮喪得不行，把那盒煙放在路邊睡著的一個乞丐旁，瑟縮著身子在廣州的夜色徘徊。

廣州的夜色喧囂繁華，已經凌晨都還有男男女女在街上拉扯高歌。

我腦袋放空，竟然不知不覺走到珠江邊上。不遠處的小蠻腰，纖細得令人忍不住伸手去握。但美好的東西並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我無論怎麼伸手也沒有辦法真實地觸摸。

從我這裡，能看到詹姆斯住的酒店，而頂層公寓的燈還亮著。那燈為誰亮我不知道，反正不會是我。但我的心卻在那裡，在那個不屬於我的地方。人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出生，卻有機會選擇自己的歸屬。我想要屬於我自己，卻總是情不自禁。

小天哥喜歡我，但我喜歡的是詹姆斯。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所以我去了電影院，看了一場夜間恐怖電影。和女主交往的每一個男生都離奇去世，最後她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她閨蜜對她扭曲的愛。我很羨慕她的閨蜜，能夠這樣全心全意不顧一切地去愛一個人。我沒有這種膽識，也沒有這種勇氣。陳尚靈懦弱得像是縮進殼裡的烏龜，只知道敷衍和逃避。

敷衍和逃避也是有盡頭的。

我失魂落魄地回學校，害怕碰見小天哥，又想要跟他說清楚。這時候已經是早上，天亮得差不多。我走到宿舍樓下發現圍著好多好多人，還有救護車和警車。我看不到裡面發生了什麼，拉住旁邊的一個女同學問：「出什麼事？」

「有人跳樓了！」

我心中一震：「跳樓？誰跳的？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跳啊？」

「我也不知道，應該是不久前吧。一個男生從頂樓跳下來，聽說是失戀了。」她一臉心有餘悸的表情，「我剛剛還在睡覺呢，就聽到外面有人在喊。然後出來一看，就有人躺地上。那血流得……嘖嘖嘖……哎，怎麼這麼想不開啊。天涯何處無芳草，一點點打擊就尋死覓活……哦，聽說是工商管理專業的，就住在6樓，表白失敗，立馬就跳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

工商管理專業，6樓，表白失敗……

「死者叫什麼名字？」我的聲音都顫抖了。

「不知道啊，我又不認識。」她想了想，又說，「不過聽說叫什麼雲什麼來著……」

我大腦突然一片空白。

我什麼都不能思考。我往人群中擠去，我擠到最前面。地上是一灘血，屍體正在往警車上運。我抬頭，正好可以看見612陽台上晾著的我和小天哥的內褲。風吹著它們，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