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同窗情
小說: 雲散隨風 作者:余生皆假期 字數:2770 更新時間:2020-01-02 10:02:26
父子兩個正說著體己話,老僕再次走了進來,「小少爺,外面來了兩位公子,說是您的同窗。」
兩位同窗?來看他?
君不知有些詫異,前身是個不喜言談不善交際的人,且因為家境在上京又實在算不得好,故而,和同窗之間的關係真的應了那句話『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淡如水。
再一個,他此番被指婚給了痴傻的三皇子,就算平素里看他再不順眼,此時都不會上門來找他的不痛快,而關係『淡如水』的,就更不會上門來了。
還有就是,他一個傻皇子的正妃,也沒有什麼值得拉攏奉承的價值。
所以這些天來,他們家門前,和他沒有被指婚前一樣,可以羅雀。
現如今卻一下子來了兩位同窗,讓君不知不禁有些好奇。
「辛公子?」
看到辛淵時,君不知驚訝的差點兒忘了禮儀。他和他同窗兩載,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他想不明白他這個時候來幹什麼?
辛淵身邊個子稍微矮一點兒的娃娃臉,頓時有些不高興了,一下子跳到君不知面前,反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才是你的好朋友,你竟然第一句叫的是他不是我,你變了,你不再是那個只喜歡我一人的小悅悅了。」
「慎言!」
一聲厲喝,嚇得長著一張娃娃臉的吳冰鳴打了個哆嗦,他剛想說什麼,就聽辛淵呵斥道,「你知不知道你這一句胡說八道,會給李公子帶來多大的困擾?」
吳冰鳴縮了縮脖子,很不服氣的嘟囔,「我們以前在學堂,也是這般玩,」
還未嘟囔完,便被辛淵冷冷打斷,「你也說了,那是從前!你怎麼不想想,你一句無心玩笑若是被三皇子府哪位有心之人聽見,就平白給了他們折辱磋磨李公子的理由?」
雖然依舊不知道辛淵此行的目的,但他言語中的呵護之意,倒是讓君不知有幾分感動。
吳冰鳴此時也意識到了錯誤,氣啾啾的一跺腳,再開口時,聲音比之前小了好多,「悅兮好好的一輩子都這麼被毀了,他們要還是個人,就應該敬悅兮為三皇子府的真正主人。」
這一回,辛淵沒有攔著吳冰鳴,只是淡淡的,嘆了一口氣。
看著眼前這位也只有十四五歲的俊朗小少年,老成的嘆氣,骨子裡已經二十歲的君不知,感動之餘又有些好笑,他嘴角微翹,做了個請的收勢,「寒舍簡陋,還望二位兄台見諒。」
按理說,即將嫁入王府的主君,這幾天不應該再與外姓男子見面。
可誰讓皇家在這件事上理虧,三皇子又是個痴傻的,就算有個舅舅,也想不到那麼周全,故而自指婚到現在,連個負責主君這邊婚禮司儀的教養嬤嬤都沒敢指派來,李家父子自然也就不知道還有這等需要避嫌的規矩。
當然,就算知道,他們也會裝糊塗。
君不知說『簡陋』,還真不算謙虛,他家前前後後加起來一共兩進,連個花園樓閣這些尋常官員家裡用來待客的休閑所在都沒有。
主要是因為李家這對父子都不善交際,又因為種種原因,多少年也沒個親戚走動,要不是有著幾屋子的藏書,李編修覺得兩進院都沒必要。
故而君不知,也只能將這兩位同窗,往自己住的西廂房請。
經過院子時,看到院子里橫七豎八摞著的紅木箱子,甚至還有兩個紅木的一人多高的大櫃子,辛淵和吳冰鳴,都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隨即,他們的心,跟著沉重起來。
就算和辛淵不熟,吳冰鳴什麼性子,李悅兮還是十分了解的,這會子見他低著腦袋沒了聲音,君不知便知道他看到院子里的東西後,又在替李悅兮難過。
君不知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吳冰鳴,其實他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脆弱。
不過想了想,他還是決定什麼也不說。
因為從他接受到的李悅兮的記憶來看,他覺得自己和李悅兮在很多方面其實一點兒都不像,至少在面臨無法逃避的打擊時,他更積極,絕不會不考慮父親的感受而自殺,也更不喜歡無謂的安慰。
他不想讓李悅兮的同窗好友看出來,真正的李悅兮,已經不在了,在半個多月前,得到指婚聖旨的當天夜裡,就已經死了。
家裡沒有傭人,將兩位同窗請到自己的房間後,君不知只能親自去後廚燒水沏茶。
做了李悅兮兩年的同窗好友,李悅兮的房間,吳冰鳴也是第一次進來。
他好奇的四處打量,一會兒撥一撥李悅兮鳳尾琴的琴弦,一會兒品一品牆上李悅兮親筆畫的秋雨寒山圖,嘴巴里嘰嘰喳喳嘀嘀咕咕說個沒完沒了。
但他說了什麼,辛淵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他的腦海此時一片轟鳴,就像個無可救藥的癮君子陡然發現一大片的罌粟花田,恨不能將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粒灰塵都統統打包帶走。
他想像著悅兮在這個房間里彈琴、看書、作畫,更衣、睡覺、沐浴......
「呀,你流鼻血啦~」
吳冰鳴帶著顫音的叫喊,拉回了他的神智,他伸手一抹,隨即只覺兩頰火熱。
「我去後廚找水洗一洗。」
正等著水開的君不知,看到辛淵先是一愣,隨即目光落在他又緩緩流出的鼻血上,立刻明白過來,一指井邊的小竹凳,「坐到那兒去,把頭仰起來,我用涼棉巾替你敷一下。」
辛淵本能的想拒絕,但他又立刻改變了主意,順從的在竹凳上坐下,按君不知說的那樣,將頭仰向天空。
天,很藍,雲,很白,即使這個角度,悅兮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他曾經以為,他可以慢慢等悅兮看到自己,誰曾想如晴天霹靂一般,他自以為是的給自己劃定的等待時間,竟在陡然之間被生生砍斷,讓他陷入到無邊無際的絕望之中。
可要不是他今天不管不顧的跟著吳冰鳴一起來,又怎會如此近距離的靠近悅兮,任由他彈琴舞墨的芊芊十指,在自己的臉上劃過。
「我帶你走,好不好?我們逃到沒人的地方躲起來。我有,」
然而,所有的衝動,在對上君不知帶著笑意的雙眸時,霎那間化為烏有。
是啊,他太天真了,莫說他還有娘,還有與生俱來的責任,就算他可以什麼都不管不顧,他又能帶著悅兮逃到哪裡?
「謝謝你。」
溫柔如春風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詫異的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李悅兮,直到他確定,李悅兮說這三個字時,真的沒有一點兒的譏諷不悅之意。
眼底發澀,他趕緊閉上雙眼,生怕淚水會不爭氣的流出來。
他緊握雙拳,一字一句的發下,幾乎成為他一生執念的誓言,「總有一天,我會坐到任何人都無法撼動的高位,到那時,我會正大光明的將你從三皇子府帶出來。」
君不知愣住了,毫無思想準備且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眼下這種局面。
就在他愣怔之際,辛淵已經站起身來,一把摘下腰間玉佩塞進君不知手中,說了句,「保重。」便轉身大踏步離去。
君不知傻傻站在原地,過了好半晌才輕嘆一口氣,將玉佩收進懷中,想著以後找個時間還給人家。
吳冰鳴見只有他一個人拎著茶壺回來,一臉詫異,「辛兄呢?他的鼻血還沒止住?」
君不知邊沏茶,邊淡淡道,「血止住了,不過他,已經回家了。」
「啥?來是他非要跟來的,結果茶都沒喝就走了,真是一點兒禮貌都沒有!」
「非要跟來?」
印象中,辛淵此人一直獨來獨往且對誰都是冷冰冰的,不難想像,他『非要跟來』看李悅兮,一定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氣。
耳邊吳冰鳴不解道,「就是啊,他說他要來看你的時候,我還嚇了一大跳。這個人一向神秘的很,同窗兩年,除了名字外,家世來歷一概不知,沒想到竟跟你有了交情。」
說著,又氣惱的跺腳,「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瞞著我,哼,太不夠意思了,我跟你說,我現在很受傷,你必須用前幾天做過的那個什麼雞,來彌補我碎成了一片片的心。」
「好~」
對吳冰鳴,君不知不自覺的把他當成了弟弟來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