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艾伊瞪大了眼睛，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什麼會覺得我不敢殺你？」

艾伊太過激動，以至於身後的尾巴來回晃動，頻率好似愛貓人手中的逗貓棒。

司逆將那條毛茸茸的黑色尾巴的動向一五一十地看在眼裡，彷彿自己眼前的不是號令怪物的惡魔，而是一隻受到刺激炸毛的黑貓。他為腦海中突如其來的聯想感到有趣，嘴角微妙地彎了彎，淡然道：「我擁有你想了解的情報。」

「那我大可以問出你所謂的情報再殺了你。」艾伊十分不屑。

雖說他知道說出這句話後司逆說出情報的機率會大大降低，但艾伊還是說了，就像幼稚園的小朋友說「以後再也不會跟你玩了」一樣，往司逆揮出了軟綿綿的一拳。

艾伊期待著冷若冰霜的兩腳獸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沒想到司逆微微一楞：「如果我沒記錯，那兩道傷口很快就癒合了。」

艾伊的計劃落了空，他輕而易舉地被這句雲淡風輕的話惹惱了：「你知不知道那有多痛？」

「我才剛剛出生沒多久，連話也不會說，只想躺在蛋殼裡無憂無慮地睡一覺，結果醒來就發現眼前是一柄刀，一隻兩腳獸還在那不分青紅皂白地數落我莫須有的罪，自顧自地說完後就開始捅我了三刀？」

司逆修正道：「兩刀。」

艾伊瞪著他：「你還敢討價還價，小心我讓魯卡松嘴！」

他們所處的高度少說離地面也有二十米高，凡人摔下去會粉身碎骨。

「如果我沒有捅你兩刀，我就發現不了接下來的事實。」司逆絲毫沒有為他的行為懺悔的意思，他堅定地盯著艾伊，認真地說道，「艾伊，你不是惡魔。」

那天司逆捅了他兩刀，其實是在刻下十字。

惡魔只要被刻下神聖的十字就會灰飛煙滅，然而艾伊沒有，還流出了人類才有溫熱的鮮血。

所以司逆更傾向於另一種可能。

「艾伊，對於惡魔來說致命的十字聖痕對你毫無效果，你的本質還是人類，只是因為在冥獄的某一層落敗，失去了人類記憶才會成為惡魔。」

「冥獄一共十三層，越往上走試煉難度越大，你應該是在很高層的試煉中失敗了，否則你只可能是一隻半惡魔。」

「你如果想要恢復記憶，只能往上走，我的目的是爬出冥獄，我們可以合作，所以你沒必要殺我。」

艾伊呆住了，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司逆稍一垂眸，就能看見遙遠的地面，摔下去恐怕連渣都不剩，但身體實在吃不消了，腦袋疼得沒有知覺，從剛剛開始還一直在耳鳴，能保持吐字清晰就已經很不容易，其實他也有在賭，賭這一隻小惡魔還保留著些許人性。

艾伊張了張嘴，司逆難得有些緊張，畢竟他掌握著自己的生死。

艾伊薄唇微啟，驚訝地感慨道：「原來你可以一口氣說那麼多話。」

司逆：「……」

司逆遲疑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小惡魔在諷刺他。

艾伊欣賞著司逆略微吃癟的表情，內心的苦悶一掃而空，不再為怒火左右情緒，冷靜地沉下心來思考司逆提案的利弊。

的確，他很想知道自己的過去。

那名同類口中的亞斯莫德兄長很可能知道些什麼，而他在冥獄第五層等著自己。

但是，為什麼非得和眼前這隻討厭的兩腳獸一起呢？

「我的確很想知道我的過去，但為什麼我非得仁慈地放走捅了我兩刀的你再和你一起合作爬上冥獄？」艾伊反問道。

「一方面是因為我有愧於你，另一方面是因為我跟你一樣。」司逆不知為何，大膽地交代了自己的老底，「我應該是在十層以上失敗後跌回了第一層冥獄並失去了相當一部分記憶。」

十層以上，離救贖只差一步之遙。

並且從司逆剛剛的表現來看，他戰鬥天賦不弱，還懂得沉著冷靜地思考。

艾伊不介意多一個像司逆這樣的兩腳獸僕人。

但他總不能放下架子，像只小狗似的貼上去搖尾巴求著司逆帶他上到更高的層數。

艾伊思忖片刻，讓莫爾朝司逆吐了一口膽汁。

司逆被綠油油的液體弄得渾身濕透，他還以為小惡魔又想捉弄他，卻沒想到在這溫暖的液體浸潤下，傷口不再疼了，身體也變得輕盈起來。

「既然你大言不慚地要帶我爬上冥獄恢復記憶，至少也要先透過我的試煉吧？」艾伊咧嘴笑道，「給你一天時間，一天時間內無法透過我的試煉，你就是我明天的晚餐。」

不懂感激的小惡魔。

司逆心想，下一秒被巨蟒平穩地放到了地上，隨後他就看著艾伊與那些巨大的軋痕一起慢慢遠離。

司逆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他活動了一下筋骨，感慨好歹是得到了治療。

那麼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透過試煉。

這麼無厘頭的試煉，他要如何才能一天透過呢，司逆無奈地苦笑。

艾伊莫名其妙打了一個噴嚏，催促巨蟒們道：「我餓了，我想吃烤沙狐肉。」

巨蟒們愧疚地低下頭：「主人，我們不會生火。」

艾伊：「……」

巧了，他也不會。

晚上耍完帥瀟灑遠去的艾伊乖乖地在早晨帶了三隻新鮮沙狐回到了綠洲。來自同類的威脅已經消除，兩腳獸們重新在綠洲搭建了營地，生起了火，

林毅行和田國搭建了火堆後就出去找樓梯的線索，獨留司逆一人看守營地。

艾伊在遠處觀察沒一會兒就聽見司逆高聲道：「別偷偷摸摸了，出來。」

艾伊把三隻沙狐藏身後，不過狐狸尾巴已經露出來了，還沒等他開口說出自己的條件，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

司逆看了他一眼，伸出手臂，張開手掌，手心是幾顆沙棗。

司逆給他的沙棗不比田國之前給他的那幾顆個大飽滿，晶瑩剔透，強烈的落差讓艾伊悶哼一聲。

「我要吃烤沙狐！」艾伊絕不退讓，哪怕面對果子他也垂涎三尺。

「但是我絕對不會給你提示的！」艾伊別過臉去。

司逆又看了他一眼，起身拿起他手中的沙狐走向湖邊。

他隱隱約約記得以前，經常做飯給弟弟吃，處理沙狐的步驟應該和處理兔肉差不多，只可惜這裡沒有蔥姜蒜調味料去腥。

不過惡魔可能不在意這些。

司逆想著，處理完沙狐肉後站了起來，看向風平浪靜的湖面，捕捉到湖面中隱約晃動的一抹紅色影子後豁然開朗。

結果還是給了提示。

真是不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