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小說: 一失戀就失憶 作者:话痨 字數:3276 更新時間:2019-12-13 18:16:11
第二天一早,也許是怕沈默言再回來,許久早早就醒了。
望著窗外被微風拂過的樹梢,他愣了一下,忍不住摸了摸額角,像是要硬生生把這刺痛摁下去。
掃了一眼鏡子。
果然,一片駭人的青紫高高地鼓了起來,像是吃中了巨人的拳頭。
顧不了那麼多,許久收拾收拾床鋪,把它擺放成沒有睡過人的模樣,這就從後門走出了昨日之日。
本來還心煩意亂,腦子裡紛紛擾擾,一會兒想到田毅吃驚中帶著熟悉的眼神,一會兒想到沈默言眼裡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剝的熾熱,許久愣是把回家半小時的路程,走成了一個多鐘頭。
直到看見家門口站著一道高大的身影,如小山一般紋絲不動,許久紊亂的心神不自覺便安寧下來。
是溫一蘇。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伴隨自己長大的孩子,已經變得如此有男人的魄力?
他似乎是一直仰望著溫一蘇的背影長大,只是他那稚嫩的線條,和自己一樣窄小的肩膀,漸漸從時光中抽絲剝繭地長成了男人的模樣,寬廣、偉岸,可以包容無數的孩子氣。
反觀自己。
許久不滿地抬起手,端詳自己白嫩的掌心,假如他有溫一蘇這身高和這體格,他昨晚就不至於站著挨打了!
再抬頭的時候,就發現溫一蘇早已望著自己,那雙蘊含一池秋水般溫潤的瞳仁,此刻正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冷靜了一段時間,他似乎從那頭易怒的野獸,重新變回了令人熟悉的可靠的哥哥。
「你溫姨叫你回家喝湯。」溫一蘇主動開口道。
許久突然有些不習慣他的溫柔,很快的,他又看見溫一蘇眼底湧起的慍怒。
「你的額頭怎麼了?」他的語氣嚴厲,高大的身形壓過來,如小山一樣帶來烏雲壓頂般的陰影。
許久反而傻乎乎地笑了,「哥,你還是對我凶一點吧,這樣我心裡舒服多了!」
這也是溫一蘇這幾天才想明白的道理,多少年來的溫柔和善解人意,都不及一次傷害。早知如此,他早就將他……
想到這,他猛地闔上眼簾,再次睜開,又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只是掛上另一種名為擔憂的情緒。
掩飾得太快,讓許久完全看不清。
「早就讓你不要去酒吧打工。」
許久不回應,反而說道:「對不起,哥……」
「對不起什麼?」
「之前在教室里朝你大吼大叫的……」
「翅膀硬了的雛鳥,還有啄死鳥父母的,你吼個兩句算什麼?」
知道是在揶揄,許久反而鬆了口氣。
「嘿嘿」一笑道:「我們回家吧,哥。」
溫一蘇挑了挑眉,享受著他久違的溫順。
「等會兒回到家,哥你可得幫我圓圓謊啊……」
一路上,許久朝溫一蘇絮絮叨叨地說道。
「之前腳扭了,我姨都一直給我發微信,還時不時讓我接電話。這下頭破了,她還不得訓死我?被你罵已經夠可憐了,哥,你可得幫我啊!」
溫一蘇扔給他一個「活該」的眼神。
「哥!」許久硬氣道:「你不幫我,我就不回去了!」
在他半威脅半撒嬌的哀求下,溫一蘇這才點點頭答應了。
這個時候,兩人也剛好走回了溫家。
有溫姨這個賢妻良母在,就算溫家的外表看起來是座冷冰冰的別墅,門一打開,就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明黃色的燈光,擺放整齊的紅木傢具,還有隔著兩個客廳,都能聞得一清二楚的鮮烏雞湯。溫姨的聲音隔著老遠傳過來,已經把許久招呼上了,「是不是小久來了?溫一蘇你要沒把小久帶過來,這鍋湯你就喝不著半口啊!」
許久立刻甜甜地喊道:「溫姨,我在這兒呢!」
溫父的聲音也難得爽朗,本來坐在客廳看報紙,聽見許久來了,把報紙胡亂一扔,就迎到玄關來。
剛過半百,卻沒有一根白頭髮,神清氣爽的模樣,還有不自覺露出的微笑,稍微壓低他橫掃商界時不怒自威的氣場。
「小久。」叫了聲名字,便等於打了個招呼。
「溫叔叔~」也真是太久沒有見面,此刻看見溫父的臉,許久當下便衝過去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也許是不習慣這樣的親昵,連自己兒子都沒有這麼抱過自己,然而那一笑起來就滿是皺紋的嘴角,還是忍不住上揚,暴露了他此刻的欣喜。
溫一蘇就這樣默默地看著,如果這一幕能永遠持續下去,他也不至於劍走偏鋒了。
「哥!」
兀自沉浸在思緒中,沒留意到許久喚自己的聲音。
「哥!」許久又喊了一聲,這才把溫一蘇遊走的意識喚回來。「想什麼呢?吃飯了!」
溫一蘇回過神,看見許久的臉上寫滿疑惑,額角那刺目的傷口,也被他呆傻的表情沖淡。
溫母已經擺好了一桌子飯菜,乍眼一看就好幾個大菜:醬油雞,糖醋排骨,清蒸黃花魚……尤其是用瓦煲盛放的烏雞湯,漉漉散發著人蔘、枸杞和桂圓的香甜氣息……
「哇!」許久很給面子地驚呼一聲,「這麼多菜!今天是過年了嗎?」
溫母的臉色洋溢著喜悅,還有一絲經不住誇的羞赧。「別胡說,還不是你來了嗎?你說說看,你都多久沒過來了?」
許久已經忍不住動了一筷子,糖醋排骨拉絲兒黏在筷子上,晶瑩剔透跟糖葫蘆似的,他忍不住舔了又舔,直到把筷子舔得幹幹凈凈,才有空說道:「天天在外面吃快餐,一下吃到溫姨的手藝,真是絕了!」
溫母嗔道:「還好意思說?」
許久忍不住貧嘴,「糊口艱難呀,只好在外面打打工,添補一下家計!」
不說這個還好,一提打工,連溫父都忍不住皺眉道:「不是說了,在大學畢業之前,你都不用擔心錢的問題。不說別的,我們是你法定監護人,你何必還……」
許久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敷衍過去,「我知道我知道,我這不是怕辜負你們的期望嗎?連那麼貴的學費都借給了我,我卻考不上大學了,又愛玩,實在是在教室里待不下去,這才四處亂跑的!」
溫父有些怒了,「不是說了,那些錢不是借……」
見氣氛不對,溫母連忙打斷道:「好了好了!還在吃飯呢!說這些幹什麼?小久啊,你和蘇蘇最近在學校里的情況怎麼樣?你們班導還找你們麻煩不?」
這個問題,自從許家父母兩年前去世到現在,就一直沒有爭論出一個結果。
溫父溫母給的銀行里早就堆出了一筆巨款,他們每個月風雨無阻地往裡面打五千塊錢,純粹用作許久的生活費,可許久連碰都沒有碰一下。
許久就會裝傻,此刻朝溫母傻樂了一下,這就嘴巴吃個不停起來。
從學校的情況,聊到他頭上的傷口,毫無疑問地收穫了幾聲責怪。
漸漸地,一大桌子菜就只剩下殘羹冷炙,許久的肚皮也誇張地鼓起一個大包。
「我吃不動了!」他把筷子一撂,泄氣般地往座位上一倒。
「吃不下就別硬撐,你看看你的肚子?」溫母一邊嗔怪他,一邊手腳麻利地收拾起碗筷來。
許久搶過她手裡的臟碗,「溫姨你做飯都用了不少時間了,還是我來吧!」
「去去去!」溫母拂開他的手,「看看你的額頭,還傷著呢!」
「嘿嘿嘿!」許久傻樂道。額頭受了傷,和收拾桌子有什麼關係?許久知道溫姨體貼他,也沒有硬搶。
一直沉默不語,充當背景板的溫一蘇終於開口了,「阿久,你沒事做,就去房間待著去,我留在這兒拖一下地。」
「哥,我都來了,你還拖什麼地呀?讓我來吧!」說著許久就熟門熟路地走向雜物間。
「我來。」溫一蘇的語氣沒什麼起伏,態度卻不容質疑。
溫父也開腔道:「你就上去待著吧,等你溫姨給你接好洗澡水,再下來沖沖澡。」
溫家的浴室不可能沒有淋浴設備,故意為他接水洗澡,是怕他傷口沾到水感染。
「知道了。」許久撓撓後腦勺。
怎麼傷了個額頭,大家都當他是殘障似的不讓他動?連哥也是,怪不得他感到鬱悶。卻不敢忤逆溫一蘇的意思,自顧自往二樓他哥的卧室走。
溫一蘇就站在雜物間門口,說是要拿拖把,卻一動不動地望著他的背影,眼裡寫滿了複雜。
許久沒有留意到他的目光,走到二樓轉左,第一間便是溫一蘇的房間。
推門而入,天藍色基調為主的陳設就映入眼簾,雖處於盛夏,整個房間卻清清涼涼的,再加上溫一蘇特愛的薄荷味香水,許久只覺得脹痛難耐的胃部一下得到了舒緩,連呼吸都舒爽幾分。
揉了揉圓滾滾的肚子,許久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隨意張望的視線,卻一個不小心瞄到一本磚紅色的筆記本。
看起來很有質感的羊皮包裝,大刺刺地放在溫一蘇的書桌上。
許久本來不感興趣,卻忽然在筆記本的左上角,瞄到一個熟悉的名字,還有那做夢也不會忘記的字跡……
那本筆記本,怎麼會寫著自己的名字?
許久偷瞄了一眼門口,見門外沒有任何動靜,這才躡手躡腳地走向書桌。
仔細看看,這的確是自己的字跡沒錯。
奇怪的是,他怎麼完全不記得這本磚紅色的筆記本?更不記得他有在溫一蘇的書本上寫過自己的名字。
只是翻一下,哥應該不會怪他吧?
這麼想著,許久抱著吃飽了看熱鬧的心態,隨意翻開筆記本的第一頁。
誰知道這是潘多拉的魔盒,裡面的東西讓他震驚的無以復加——
熟悉的字跡跳出來,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整頁。
入目便是:
九月一日,晴。
我遇到了那個命定的人,只是誰能想到,他是個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