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怎麼這麼想噴牛奶呢？

是路垚低估這個世界的兇險程度，這個人他不止對陌生人曖昧暗示，他還對陌生人表白。

好在陳默隨後伸出了手，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

「哈哈哈，看你的樣子，是嚇到了？」

路垚承認，他還沒被鬼怪世界裡那些魑魅魍魎嚇到，真是被眼前這個品味特殊的藝術家搞得莫名其妙。

他沒伸手，看著陳默的眼神就像第一個位面別人看他的眼神一樣。

可真是個怪人。

身後，又響起老闆娘的招呼聲，還有她樂此不疲的推銷。

「早上好，要來兩杯咖啡嗎？」

是一對看上去比較正常的夫婦，之所以說「比較正常」，是與三九天里穿著短褲衩T恤衫的陳默相比，他們裹在羽絨服里，裹得非常緊，連臉上都覆蓋著眼鏡和口罩。

夫婦同樣搖了搖頭拒絕了老闆娘，拖著身後兩隻幾乎比人體積還要大的行李箱，經過路垚身邊。

他聞到一股怪味道，是從箱子里傳來的，但並不是血腥味，就好像放了一年的爛大蒜里拌了芥末汁。

路垚微微皺了皺眉。

他們是什麼時候住進來的，跟陳默一樣是常客嗎，還是和他們一樣昨晚暫時借宿？

路垚的疑問伴隨著兩夫婦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暫時得不到解答。

「安娜的咖啡可真讓人無法拒絕，不是嗎？」陳默面前的滷蛋已經吃完了，湯匙跟老闆娘一樣敲擊在杯壁上，發出不明顯的噹啷聲。

他有一句沒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在跟路垚說話。

抬眼看見陳默望向老闆娘痴迷眼神的一瞬間，路垚懷疑他是個雙性戀。

他準備吃完早飯，去看看缺月有沒有起來，然後收拾收拾就出門了，看陳默的打扮應當是不會出去的，這會兒路垚並不想搭理這位藝術家。

但陳默總有辦法引起注意。

「嘖嘖，這可真是太可憐了，這麼冷的天氣還要出門，下雪時我恨不得一直呆在這裡，」陳默回頭望著方才兩夫婦消失的方向感嘆道，隨後又湊上來不知是否有意地低聲詢問，「小鬼，有興趣一起嗎？我有個活兒，在賭場，幹完之後保准一年都不用出門，運氣好還能直接保送出系統。」

聽到「賭場」兩個字，路垚正在低頭啃麵包的動作稍微頓了一下。

他倒不是心動那一年不用出門，因為原本路垚就打算今天去那裡看一看的。

事實上，他雖然得到了一部分積分補償，但來的時機不湊巧，這一批挑戰者剛走，熬到下一次任務發布至少還要一個禮拜。

本來他自己省吃儉用，這點積分也夠捱了，可又多了個缺月，他得想點辦法掙積分。

Limbo地帶賺積分的路子有兩條，一個是打工，但時薪低得可憐，這個想方設法迫害人的系統才不會留什麼好心眼，像之前路垚那樣的黑戶連打工都沒處去；另一條就是去賭場了，那裡除去大多數的看客，幾乎都是將自己身家全部賭上已經紅了眼的賭徒。

路垚連命都敢賭，這有什麼不敢的？但他想先嚐試著搜集一下關於賭場的情報。

只不過——

陳默這語氣，也太假了，怎麼聽怎麼像人販子拐賣，他的消息靠譜嗎？

而且他說話的語氣，像是要介紹去賭場應聘，而不是去豪賭。

路垚眯了一下眼睛，陳默能在旅店住這麼久，還在大冬天穿這種衣服，很顯然是有秘密的人，他不介意探聽別人的秘密……說不定還會跟昨晚的事情有關係呢。

「什麼活兒？會有很多積分嗎？」他裝出一副對賭博並不感興趣但對報酬很感興趣的樣子。

他這個年紀的小鬼，大概對賭博都沒什麼特別的興趣，陳默想。

這就更好了，他要的就是這樣的人。

「簡單來說，就是……演戲，你會不會？」

演戲？

路垚用中指推了一下眼鏡，一副似懂非懂的茫然神情。

「沒學過，但大概會。」

他此刻就儼然是奧斯卡小金人的代言人。

「那你做不做？報酬很非常豐厚，多到你不敢想像。」陳默此刻的表情愈發像個神棍，大有下巴下頭打個聚光燈就準備把路垚扔進鍋里燉了的氣勢。

路垚強撐著猶豫兩秒，點了點頭。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聽了就當做接下，千萬不可以說出去，」陳默神秘兮兮地將聲音壓到最低，彷彿高聲一點宇宙就要大霹靂似的，「賭場的老闆金滿樓最近委託我找一個年輕人，假裝他的私生子，用一場賭博來趕走前來騷擾他寶貝女兒的無賴。」

啊，好一出無聊的肥皂劇，路垚翻了個小小的白眼，還以為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命案。

「那我要做什麼呢？」他倒是有點好奇這個陳默的身份了。

陳默繼續神神叨叨地囑咐：「你的任務就是在賭局當中配合發牌員輸掉這一場賭博。」

輸掉？路垚的眉毛挑了一下。

「按照合約，那個無賴如果贏了，就會贏下賭場一部分的資金，輸了就能夠迎娶老闆的女兒，所以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地輸，我們也是一樣。」陳默猜到他可能會疑惑，解釋了一通。

路垚指著自己，依然覺得不解：「那為什麼是我呢，我從來沒玩過這種賭局……」

「要的就是你沒玩過，」陳默看著路垚背包帶子上嶄新的計分器，料想他應該是剛來這個地方，「賭場里其他人還有Limbo地帶混久了的都是老賭徒，老闆規定找的人不可以有一點點求勝之心，而且需要的年紀也跟你相仿。」

最重要的一點陳默沒說，他看到路垚的第一眼，就覺得他長得像老闆。

真的太像了，簡直就是扮演私生子的最佳人選。

路垚聽著他的話，臉上的神情卻越來越迷惑了。

「不過，我要怎麼相信你呢？剛見面就跟我說這些，」他撇了撇嘴，又咬了一口麵包，「總該不會是把我拐去做什麼恐怖的交易吧？」

陳默猶豫了一下，從褲衩口袋裡摸出一個本本，遞到路垚面前。

「我告訴你這個，能相信嗎？」

「隱匿者」三個燙金的大字映得路垚有些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