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枉秋拉著爸爸的手，表情嚴肅，自從和老師道別，就沒再說過話，以往接他放學，小嘴都不帶停的。

「球球，怎麼不說話？」范禹怕兒子是嚇著了。

「我在思考問題。」

范禹笑問：「你在思考什麼問題？」

「爸爸，邱叔叔說我可以來上幼兒園，他是不是比老師還厲害？」

「是，邱叔叔很厲害，這個院子里所有的人都要聽他的。」

「是邱叔叔厲害還是楚叔叔厲害？」

「楚叔叔是設計部的員工，邱叔叔是他的老闆，所以是邱叔叔最厲害。」

「設計部的老大和邱叔叔，誰厲害？」

「邱叔叔厲害，設計部的老大也要聽邱叔叔的。」

「這麼厲害的叔叔，卻是這麼壞，太不珍惜了。」范枉秋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

范禹笑說：「不是不珍惜，是太可惜了。」

「這麼厲害的叔叔卻壞，太可惜了。」

「邱叔叔不壞，壞的是爸爸，是爸爸對不起邱叔叔。」

「爸爸不壞，邱叔叔壞。」

「等你長大了，爸爸把邱叔叔的事告訴你，你就知道是誰壞了。」

「我還有半年就要上國小了，我已經長大了。」

「還要再長大才行，至少要上大學。」

「那還有好多好多年呢。」

「很快的，你才出生的時候，爸爸也覺得要好多年你才能長大。可是一轉眼，你都要上國小了。」

「等爸爸再轉眼的時候，我就能長得那麼高了。」

「是呀，你很快就長大了。」范禹有點期待，又有點害怕。兒子成年後，第一個要面對的就是自己的身份問題，他會不會受到傷害？會不會怨恨自己？

范禹胡思亂想，小朋友因為思考完了人生大事，開始像以前一樣，小嘴不停地說著在幼兒園的事情。

說著說著，突然興奮地大叫：「爸爸，漂亮的車還在。」

范禹想了想，邱榮禮應該還在加班，如果動作快一點，不會被他逮到的。

「只能看一分鐘，不要碰。」

范枉秋小跑著圍著車轉了一圈：「爸爸，我過生日的時候，能要這輛車的模型做禮物嗎？」

「可以。」范禹看了看時間，「回家了。」

「爸爸，這輛車是不是很貴？」

「很貴。」

「幹爸爸能買得起嗎？

「不能。」

「爸爸，我長大了能買得起這麼漂亮的車嗎？」

「爸爸也不知道，你可以努力賺錢試試看。」

「我要是賺了錢，就給爸爸買房子，爸爸也可以當房東，去罵別人打別人。」

「房東叔叔那麼做是不對的，爸爸不想當房東。你以後賺了錢，只要管你自己就好了，不用管爸爸。」

「不行，幹爸爸說了，球球和爸爸相依為命，球球要一直和爸爸在一起。」

「爸爸很感動，謝謝球球。」

邱榮禮坐進車裡，還沒發動，就看到父子倆走過來，將車窗露出一條縫，聽著他們兩個的對話。

等兩個人走出院子，發動車，慢慢地跟了上去。

范禹租住的地方，離公司不是很遠，步行需要二十幾分鐘。環境雖然不是很好，但是附近有菜市場，交通也很方便，最主要的是房租便宜。

邱榮禮把車停在路邊，皺眉看著范禹帶著兒子走進了一樓的一個房間。

眼前是一棟三層的簡易樓房，院子很小，角落裡堆滿了雜物，空地上橫七豎八地扯了很多繩子，晾滿了衣服。

邱家的錢雖然追回了大部分，但是被范家帶走的也是不少，范禹怎麼會住在這麼簡陋的地方？

開車離開後，邱榮禮給曾經僱傭過的私家偵探打了電話，讓他繼續調查范禹。

「爸爸，我困。」還不到八點，范枉秋就開始打蔫。

范禹趕快給他洗了澡，喂他喝了些溫水，自己翻出一大把藥片吞下去。

十點多，范枉秋已經熱得像個小火爐。

范禹給自己打了一針，把兒子的睡衣脫掉後摟進懷裡，裹嚴了被子。

過了一會兒，范枉秋吸了吸鼻子，把燒得通紅的小臉完全扎到了被子里。

如此過了一個多小時，范禹掀開被子，混合著濃郁草莓香氣的青草味道的信息素飄了出來。

小心翼翼地下床，打來一盆熱水，沾濕了毛巾，將兒子身上的汗擦掉，換上幹凈的睡衣，自己也洗了洗臉，重新躺到床上。

只是做了這些小事，范禹就累得大口喘氣。

摸了摸兒子的額頭，徹底退燒了。閉上眼睛，可是也不敢睡得太沉，怕他又燒起來。

想起邱榮禮的話，無奈輕嘆，與其他的早產兒相比，球球確實是要健壯些。可是做為一個Alpha的男孩子，球球的身體實在是差多了。

一歲之前，自己晚上幾乎就沒有睡過覺，第一份工作就因為上班時間打瞌睡被開除了。

長大些情況有所好轉，但也是很容易發燒，而且溫度高得嚇人。

醫生判斷，早產兒本身體質就差，從懷孕到出生都沒有孩子父親的信息素做引導，而男性Omega又不能分泌母乳來為孩子提供天然的抵抗力，再加上范禹懷孕期間的心情一直都不好，多方面原因導致了孩子的體弱多病。

范禹隔著衣服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刀口，男性Omega只有類子宮囊，生子都是剖腹。

被標記過的男性Omega，如果沒有標記他的Alpha的信息素的陪伴，懷孕生子的過程都會異常痛苦。

孩子取出來後，因為失去了孩子身上攜帶的Alpha的信息素的撫慰，傷口癒合得會非常緩慢，而且很容易傷及類子宮囊，再也無法受孕。

而范禹為了麻痹父親和弟弟，不僅吃過掩蓋Alpha氣息的藥，還帶著身孕見過幾個Alpha。

被別的Alpha的信息素幹擾，對胎兒雖然沒有影響，但是對懷孕的Omega卻是非人的折磨。

嚴祈說范禹生孩子時受了很多苦，是非常輕描淡寫的，實際情況其實是九死一生。

但范禹從來不覺得委屈和辛苦，對兒子除了滿滿的愛，就是深深的愧疚。

如果不是自己太過天真愚蠢，不會讓家人得逞，邱榮禮的父母不會因車禍去世，自己的孩子不會因為父親的缺失而身體羸弱。

自己遭的罪完全就是活該，是老天爺對自己因為無知而害死人命的懲罰。只是希望老天爺可以看清楚，孩子無辜，任何懲罰自己都甘願承受，只是不要加諸於孩子的身上。哪怕是對邱榮禮，他萬一做錯了事，那一份懲罰，自己也甘願一起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