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先生，喝點水。」

范禹接過水杯猛灌了大半杯，張著嘴喘了半天的氣，耳鳴的癥狀終於消失，頭疼也好些了。

虛弱地笑了一下：「謝謝。」

「需要為你叫救護車嗎？」

「不用，我好多了，謝謝。」范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把水杯遞給秘書，「太麻煩你了。」又向辦公室的門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氣，定了心神，挺直脊背大步離開。

在范禹轉身的時候，邱榮禮看到了他完全掩藏不住的、受到了傷害的目光，想叫住他，甚至是想衝過去抱緊他，卻是強忍著看著門打開又關上。

雖然隔著門，邱榮禮還是能聽到外面的動靜。

明明是一個Omega，就不能弱勢一點？說說軟話、求求我，即便是繼續騙我也好，只要能讓我順了這口氣，別說是你的兒子留下來上幼兒園，就是你的工作也能保住。

自己是在想什麼？為什麼要讓他留下來？他根本就是在利用自己，為什麼還願意讓他繼續欺騙？

可是他怎麼會那麼瘦呢？還那麼虛弱，他以前的身體很好的，打球游泳騎腳踏車，樣樣拿手，是不是生病了？

不要再想了，為什麼要同情他？自己才是受害者。

在這樣糾結的情緒中，邱榮禮度過了一天的時間。

秘書敲了敲門：「總裁，我要下去接孩子，今天需要加班嗎？」

「不用了。」邱榮禮自己也沒心情加班。

幼兒園為了配合員工的下班時間，每天六點半才放學。

秘書的家離得很近，如果需要加班，他會先將孩子送回家，再回來繼續上班。

邱榮禮拿上車鑰匙下了樓，本來想去停車場，卻鬼使神差地繞到了樓後面，一眼就看見范禹正站在不遠處。

范禹拿著工資單領了錢，回到出租屋，將濕了的衣服被褥拿出去晾曬，把新換的房間打掃幹凈，東西都搬過去放好，忙活完了又馬不停蹄地趕回公司接兒子。

「爸爸……」范枉秋張著小手跑出來抱住他的腿，「老師讓我作秀節目，我要演汽車俠。」

「球球……」范禹蹲下來抱住兒子，「你明天開始就不能在這裡上幼兒園了，不能作秀節目了。」

「為什麼？」小朋友扁著嘴，「我要演汽車俠，爸爸，我要上幼兒園，我不走。」

「球球乖，你在家裡演汽車俠給爸爸看好不好？還有幹爸爸也很想看。」

「不，我要演給小朋友們看，爸爸……」小朋友哭了起來，「爸爸，我練了好久……我要作秀節目，爸爸，求求你了……」

「球球，怎麼哭了？」

范小朋友第一天來上幼兒園到現在，這還是第一次哭，老師特別喜歡這個漂亮愛笑的孩子，一聽見他哭，趕快過來哄。

「老師，爸爸不讓我上幼兒園……嗝……老師，球球會想你的……老師一定……嗝……一定也要想球球……嗝……球球不能作秀節目了……」

兒子哭得直打嗝，當爸的心疼得不得了：「球球不哭了……」

老師輕聲問：「范先生是被裁員了？」

范禹點了點頭。

「你可以去和行政部商量，我們還忙得過來，球球可以留下的。」

「謝謝老師，不過，他們不同意。」

「行政部的人也太較真了。」

「不是行政部。」范禹沒往下說。

老師在這裡幹了很久了，明白這裡面肯定有自己不該知道的事。

「球球，不哭了，你要是想作秀節目，可以讓你爸爸每天帶你來綵排，還是可以作秀的。」

「爸爸……爸爸……」范枉秋哭得太厲害，完全說不出話，只能不停地叫爸爸。

「你要是想來，爸爸就每天都帶你過來，不哭了。」

「爸爸，我想作秀節目，我還想老師、想小朋友，爸爸，我不想走。」

看著兒子祈求的目光，范禹也想跟著哭，要不就去求求邱榮禮吧。不管是作揖磕頭，還是承認自己沒有喜歡過他，只要能讓球球留下，怎麼都行。

「球球，爸爸明天帶你來綵排，再想想辦法，爭取不讓你離開老師和小朋友，好不好？」

「爸爸，你想什麼辦法？」

「這你就不要管了，爸爸會盡量讓你留在這裡的。」

范枉秋卻是搖了搖頭：「爸爸，你不要去，我不來了。」

「為什麼？」

「我不要讓爸爸挨罵挨打，爸爸，你不要去想辦法。」

兒子兩歲多的時候，范禹任職的公司倒閉，老闆卷著賠償金跑了。

范禹一時找不到工作，靠積蓄過了兩個月，兒子生病，房租又到期。

房東來收房租，范禹好話說盡，聽著房東罵了好多難聽的話，還強忍著被他又摸屁股又摸臉的，終於寬限了兩個月。

在找到丘原的工作後，就立刻搬走了。

怕兒子留下心理陰影，告訴他房東對自己動手動腳，是因為自己沒有按時交房租，房東叔叔生氣了，范枉秋就理解為房東叔叔是在打爸爸。

「球球……」范禹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兒子居然還記得，「爸爸不會挨打的。」

「挨罵也不行，爸爸，你不要去，咱們現在就回家，再也不來了。」范枉秋強忍著眼淚對老師揮手，「老師再見，我會想你的。」

看著他通紅的眼睛和鼻頭，老師的心裡也不好受，可是又沒有辦法。

「球球再見，有空可以來找老師玩。」

范枉秋搖搖頭：「爸爸會挨罵的，我不來。」

「你明天繼續來上學吧，直到你去上國小，不會有人罵你爸爸。」

「壞叔叔……」

邱榮禮聽著父子倆的對話，得知范禹被人打罵過，火氣直衝腦門，我的人，只有我自己能打罵。范禹抱著兒子難過的模樣，更是刺得他的心臟一抽一抽的疼。這個人，曾經是被自己捧在手心裡護著的。

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腿和嘴就已經開始行動了。

孩子的一聲壞叔叔驚醒了他，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就讓孩子留下吧。既然自己不想讓范禹好過，從孩子下手，肯定是報復他的最好辦法。

邱榮禮安慰了自己，看著眼前的孩子，范禹說他是我的兒子，可能嗎？

聽到他的話，范禹有些驚訝，怎麼又同意了呢？是已經知道了孩子就是他的？

偷眼看他，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看著孩子也沒有一點熱絡的表示。他讓孩子留下來，不會是想做什麼吧？

不過憑著自己對他的了解，他就算再怎麼恨自己，也不會卑鄙到從孩子身上下手。

怕他反悔，趕快說：「謝謝邱總……球球，怎麼這麼沒有禮貌？」

「邱叔叔好，謝謝邱叔叔。」

邱榮禮居高臨下地看著小孩子，見他臉上還掛著眼淚，很想替他擦臉。

握了握拳頭，從鼻孔里哼了一聲，高傲地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老師撇了撇嘴，小聲說：「一個堂堂Alpha大總裁，竟然和孩子耍威風。」

范禹聽見了，輕輕笑了一下，給兒子擦幹眼淚：「和老師再見。」

范枉秋笑著對老師擺手：「老師再見，我明天還能來上學，很高興。」

「球球再見，老師也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