ⅩⅠ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拾壹
小说: 春日蜂蜜酒 作者:远鹤渊殊 字数:2351 更新时间:2019-10-13 21:51:21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拾壹
樊余烬生怕但正西出事,打破原则,在工作时都挂着他的直播间,看他和观众胡侃,游戏得心应手,偶尔昏睡。他睡着时光彩黯淡许多,睫毛发颤,抖落片片斑驳。
时不时他会在直播间里说几句话,提醒他喝水,看看植被,严页笑着照做,观众们默认他就是严页的先生,也确实如此。
姨妈的婚礼来得很慢,那时候初雪洋洋洒洒,严页捧着暖手宝,坐在电脑面前给观众们念童话故事,《快乐王子》。姨妈前一天打电话,说过完年就要结婚了,那个男人对她很好。
樊余烬也知晓,但任务最后的百分之一还是没有达成,严页失误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终结,这未知的死亡究竟何时会降临在身上,今天明天,或者是下一刻。严页在乎也不在乎,每个人的死亡都是未知,哪怕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调整坐姿,缩在椅子上,膝盖抵着胸膛,说话时的震动,清晰地传导,书房中游荡着他低沉的声音,一声声的漾开了——“我爱你吗?”燕子说,他喜欢马上说到点子上,芦苇向他深深地鞠了- -躬。于是他就在她的周围飞来飞去,用他的翅膀拍打着水面,荡起了银色的涟漪。这是他的求爱期,而且持续了整个夏天——声音断在这里,泛黄脱胶的童话书落了地,嘭一声响,和睡着了无二般。
海上升明月:西西又睡着了吗?
回见:应该是吧,怎么觉得有点不安呢?
天涯共此时:应该是睡着了,看这个时间西西男朋友也快回家了,应该没事吧。
黛西:今天的故事还没讲完,明天要提醒西西讲完啊!
乔羽安:西西休息不好啊,要保重身体。
《快乐王子》或许讲不完了,但正西的生命就在此刻画上破折号,或许有转折,但更多的是急促的终结。门外传来樊余烬的声音,在客厅唤他:“下播出来吃水果,今晚给你做清蒸鲈鱼。”
没有回应,樊余烬打开书房门:“睡着了?”
他捡起地上的书放在书桌上,拍拍但正西的手臂,依旧没有反应。樊余烬头脑发蒙,连忙拨打120,同时将但正西抱下椅子,让他平躺,检查心跳,随后检查口腔内是否有异物,解开衣扣,进行胸外按压。樊余烬的心里横亘着一口气,每往但正西身体吹一口气都带着血气,他想要留住但正西,但正西才二十九岁,不管是重新进行数学研究,还是做他的直播业都会闯出一片天地。
但正西不可以死在这个年岁里。
他没有余力哭泣,甚至于说话,救护车在来的路上,却似乎已经没有来的必要。但正西已经错过了那最重要的六分钟,像沉睡般死去。颓唐伴随着月亮慢慢升起,喜悦与太阳一同泯灭。
医护人员抢救后告知樊余烬,他的但正西死亡的讯息,心源性猝死。
殡仪馆将但正西的尸体接走,停三天再火化。樊余烬联系了但正西所有的朋友,包括他那个不负责任的妈。但清雯静静地流着泪,她作为一个女人的美丽丧失在但正西面前。樊余烬冷静自持,甚至于还有律师在身侧。
但正西死后的所有遗产,都将交给但清雯,那个小房子写的但正西的名字,虽然是樊余烬掏钱买的。他也立下遗嘱,他死后的一切财产交给姨妈,是补偿姨妈多年的忧虑。
姨妈的婚礼尽善尽美,又拾起多年前的毒辣,娇嗔,花藤编的女人,坚韧、美丽、多变,有着胜过男人的心绪,樊余烬温吞地整理衣领,微笑着目送姨妈走近那个男人,随后悄然离去,一如当年离家出走般决绝。
他不再住在那个房子里,想了那样多种死法,最终在那盆牡丹身边,抱着童话书,割颈自杀。诺言不走空,这一生是为自己而活,是为自己而死,他心里清楚,只有回到但正西身边,才能把那口横亘着的气喘匀。
血落在牡丹之上,樊余烬想,白牡丹会不会开出斑驳的红。
严页顺利回到家里,缓缓从茶几下爬出来,静坐片刻,倏然冲进厕所呕吐,眼眶泛红,几滴泪滚入呕吐物中,腥酸的气味引得他又干呕几声。
马桶冲了水,他踉跄着走进卧室,找出药不就水吞咽,苦味贴着嗓子滑入胃袋。接近六个月的任务时间,严页仰躺着查看银行卡余额,一千二百九十六万。
几乎能赶上一些不合法工作收入,活二十来年,严页承认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几十万对他来说不是大钱,父母亲都是高薪职业,过年时发压岁钱,几十万是有的。
一千多万,郑君垣拍一年的戏也不一定有这样的收入。
严页自嘲道:“这玩意儿来钱可真快,去市中心买套房也够了。”
他又想给荣散逸打电话,这样久没有与之说话,思想如绵绵细雨般不停地击打着他的心脏。他怕痛得很,妆也不卸,闭上含泪的眼眸,沉入未知的梦中去。
段家桥落下今年最大一场雨,低洼地房子都淹没一半,居民们出门都穿着拖鞋,淌水过。段家桥下的河涨高了,不少鱼虾蟹被水打昏,冲上岸来,家里的小孩们提水桶,挽裤脚去捡,运气好能捡一整桶。
因为这雨许多航班都延误或者取消了,不知是不是民航飞机比较勇,严页在晚上七点半抵达段安机场,没有延误。
雨笑了许多,仍淅淅沥沥地落着。郑君垣鬼祟地绕到他身后来捂他眼睛,贴在耳边,压低声音问:“猜猜我是谁?”
“君垣又瘦了,剧组要求减肥的吗?”严页往后踩到郑君垣两脚之间,拽住他手臂,一翻身,便把郑君垣制住。
“南中一霸身手不减当年呀。”忽然来了个青年,穿一件工字背心,衣摆扎进短裤,一条花臂,另一只在手腕处纹有一个花体的“页”字。
严页一见他便笑,松开钳制郑君垣的手,朗朗地喊一声散散,“怎么又纹花臂了,要毕业都嚣张不少啊。”
荣散逸抿唇:“上次君垣被私生撵得不行,我想着再纹个花臂,看着凶点,小孩儿们能离这个小孩儿远点。”
他抿唇,心头不悦,瞥一眼郑君垣,正笑得软绵,替他拉行李箱,摇头叹了口气:“要不要再雇一个保镖?你俩出点什么事情,叔叔阿姨不伤心死。”
郑君垣摇摇头:“没事的,咱现在也没多火,现在私生也就一两个,也不是经常撵着我追。以后红了还要给你俩买房呢,浪费那钱干嘛。”
他们几乎算从小认识,四年级时因为一场小小的误会,让三个人认识对方,这段友谊在不知不觉间便维持了这么多年。
郑君垣高中时告诉严页想要出道,严页和荣散逸开了个十五分钟的会议,分析许多利害关系后,一咬牙把这些年来存的钱拿出来,送郑君垣出道了。
那年他们都是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