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街道鲜有还未打烊的商店，有零星的路人匆匆走过，独立在路两旁的路灯把他们的身影拉长，又缩短。

白日的繁华之后，留给夜晚的只有无边的孤寂。

喝得烂醉的程子芫被荣珺抱进车里，程子芫平躺在后车座上，嘴里轻声呢喃着什么。

荣珺把她额前凌乱的刘海捋顺，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梦呓不断。

他试图抚平她的眉，却不想惊醒了她。她挣扎着坐起，伸手向前方摸索了一会儿，毫无预兆地号啕大哭起来。

荣珺连忙抱住她，抚慰道：“怎么了？芫芫不哭，别怕，有我在……”

“我的方向盘没有了，我的方向盘被人偷走了……”程子芫抱着荣珺的胳膊哭喊，“晟宁，怎么办？我的方向盘没了……”

荣珺僵住，唇边溢出苦笑，他扭头看向车窗外面，“芫芫，你的方向盘没有丢，你丢的大概是方向吧？”

因为把方向丢了，所以才这么恐慌吧？

喝醉了的程子芫听不懂，只是一味的哭闹，荣珺只好把她抱到驾驶座上，柔声说：“你看，方向盘没有丢。”

程子芫摸到了方向盘，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她伏在方向盘上，脸上还有残存的泪痕。

“晟宁，没有丢，没有丢，真好……”

荣珺见程子芫又睡着了，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关上了车门，独自倚车而立。

他点燃一支烟，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但心里还是苦涩至极。

程子芫今晚醉得厉害，一双好看的眼睛哭得红肿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显露出她的脆弱。

夏荧火说得那些话掷地有声，犹在他耳畔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他并非真的不在意，但他更在意的是她的心。然而不论她的身，还是她的心，都是属于那个人的。

“聂晟宁……”荣珺眼神锐利如剑，“她，注定是我的。”

他透过车窗凝视她安详的睡颜，眼里饱含情意。

在她清醒的时候，他为了让她知道他们的婚姻会很公平，她不爱他，他也不爱她，所以他必须隐藏他对她的感情。也只有在她看不到的时候，他才能这样大胆的去爱她，毫不吝惜自己的温柔。

荣珺陡然严肃起来，如宣誓般对沉睡的程子芫说：“芫芫，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会用尽全力爱护你。”

如果程子芫能听得到，她一定会这样说：“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有晟宁啊。”

爱情或许就是这样吧，一场又一场轮回的辜负，让人痛得无法言说，却也在劫难逃。

程子芫醒来时天已蒙蒙亮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她边敲着脑袋边问荣珺：“这是哪儿啊？”

“pub街。”荣珺打开车门，“饿不饿？想吃什么？”

程子芫自觉的挪到副驾驶座上：“不饿，我想回家。”

“好，我送你。”

待他坐到她旁边后她才看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脸上有掩不住的疲倦，就说：“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我打车回家。”

“我送你。”

程子芫无奈，只好随他。

路上，荣珺状似无意的问她：“芫芫，你那辆红色的玛莎拉蒂怎么不见了？”

“哦，苏雅裴第一次来找我时，我手上没有现钱，就把车给她了。”

程子芫垂下眼睑，语气生冷。

“我记得你很喜欢那辆车。”

程子芫嗤笑：“可我那时却觉得她比车重要，即使我很喜欢那辆车。”

荣珺看向她，问：“那现在呢？”

“车都没了，说这些也就没有意义了。”

程子芫说得云淡风清，荣珺听得满心酸楚，他不知道她究竟痛得有多厉害，他不知道她淡然的背后流过多少眼泪。

程子芫轻笑：“荣珺，别可怜我，你和我不过是半斤八两，谁都别可怜谁。”

“是啊，可笑的是别人还都在羡慕着我们这样的人。”

程子芫原本浓黑而澄明的眼眸此时却像蒙了一层雾，她看向前方，“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是如此吧，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渴望。”

荣珺握紧方向盘，压抑住冲动，他多想问她：“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会对聂晟宁念念不忘是吗？”

可是他不能，他很清楚在程子芫的心里聂晟宁意味着什么，这是他无法轻易触及的，一旦触及，便会伤筋动骨。

程子芫瞥了荣珺一眼，目光微冷。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车里一片死寂，让暮秋的天气里又添了几分冷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