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芫不知道为什么梦会从这里开始，大概是因为从这以后她们四人坚不可摧的关系就开始有了裂缝。这裂缝又细又小，以至于她们没能及时发现，及时修护。

程子芫想，不如就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吧，别再往前走了。

她们还是十七岁的少女，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快乐的没天理。

十七岁的女孩多美好，即使不化妆，即使不刻意打扮，也可以美得动人，那就是所谓的自然美了吧。

又或许美的不是人，而是那个如花的年纪。

没有人可以永远十七岁，但永远有人十七岁。

睡梦中的程子芫渐渐不安起来，眉头紧皱，像是化不开的哀愁梗在眉间，不肯离去。

“不要走！”

程子芫向面前的苏雅裴、阮和、夏荧火伸出手，眼里满是乞求：“雅裴，阿和，荧火……不要留我一个人。”

“芫芫，芫芫，有我在，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

是谁？是谁在叫她？一声又一声的“芫芫”，那么婉转，那么疼惜，把她感动的无以复加。

温润的嗓音把她唤醒，她缓缓睁开眼睛，灯光刺了她的眼，她喃喃：“姥姥……”

“我是荣珺。”

“荣珺……”她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溢出苦笑，“是你啊，我的主人。”

荣珺面露不忍，手轻轻覆在她的肩上，“你别这么说，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文裴向我申请预支工资时，我还特意问了他，可他不肯说。若我早些知道，你也不会……”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大约是难以启齿吧。

“荣珺，我不怪你，文裴哥一向傲气，他当然不会跟你说这些事。说实话，我不怪任何人，只怪我自己，如果当年我不留下来，如果我不自作聪明，利用然然和江显做交易，惹恼了程先生，他们的生活就不会这么艰难……是我害了他们，我哪里有资格去怪他们呢？”程子芫顿了顿，又问他，”程先生要我嫁给你，只要我跟你结婚，他们的前途将会一片光明，你是生意人，再精明不过了，依你之见，这笔交易我是不是稳赚不赔？”

程子芫说完，“嘿嘿”直笑，眼里有细碎的泪光，荣珺转过头不去看她，他幽幽地叹息：“如果你不愿意，我又怎么会强迫你？你尽管放心……”

程子芫扯着他的袖子晃了几下，嘟着嘴巴冲他撒娇：“我想喝酒，你带我去喝酒好不好？”

荣珺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她搂住他的脖颈，“笨蛋，要背我的啊，我的腿麻了。”

他将她抱起，走出“暮栖”，她把脸贴向他的胸口，一直隐忍着的眼泪落下，他感到胸口有温热的湿意，不自觉的将她抱得更紧。

程子芫闷闷的声音自他胸口处传入他耳内，她说：“荣珺，我什么都没了，我曾经以为我能牢牢守住我的一切，护住我所爱着的人，可是我连我自己都没能护住……就连我的‘暮栖’也要易主了。”

她的这番话像细密地针，刺进他的心脏，尽管痛得不厉害却持久。

荣珺忽然意识到，比起和她在一起，或许看到她快乐才更能让自己开心。

但是他又怎么舍得放开那么好的她？他的生命寂寂无边，他的生活枯燥平凡，他的人生按部就班，而她是他的世界里唯一鲜活的存在，她给他带来了很多的意外和欢笑，她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芫芫……”我想娶你，我想和你共度此生，我想要你。

荣珺紧紧抿唇，他没有勇气坦然地把真心话说给她听。

他打开车门，把她放到副驾驶座上，为她擦去眼泪。

程子芫，你别怕，我会努力让你的现在和未来安然无恙，我会在你身边陪伴你，一直一直。我只求你，别离开我，千万别离开我。

荣珺恍惚间想起一首不知在哪儿见过的诗：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走进你的心里。

既然她不情愿来他的怀里，那就让他走进她的心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