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世上最令人害怕的人？”顾肖瑾苦笑。

“大家都怕你，我之前也怕你。”

“你怕我？”顾肖瑾一惊，他回头看张嘉鸣，张嘉鸣的脸在热气中泛着红晕。

“我以为我手上的疤恶心到你了，最主要的是，我还碰到了有洁癖的你，总觉得你会看我不顺眼，会弄死我。”张嘉鸣说这些话时依旧面无表情。

“你明明知道我可以碰你，可以抱你，可以亲吻你。”顾肖瑾心里有些梗。

“我不知道那是你，”张嘉鸣说，“我不知道，我忘了，是真的忘了。”张嘉鸣更加烦躁了，他平静的脸皱起眉头。他突然脱掉衣服，爬进浴缸，从背后抱住顾肖瑾，“你想不想要我？”

顾肖瑾转过身来，面向张嘉鸣。

“你呢？”他反问过去。

“我都可以，你随时都可以要我，只要你想，你可以对我狠一些，凶一些，让我疼也没关系，我不怕疼，你甚至可以拿我发泄，你想要了，靠过来就是。”张嘉鸣说。

不知为何，这种邀请本来该开心的，顾肖瑾的心却疼得要命。张嘉鸣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笑过。他脑袋里在想什么，顾肖瑾猜不透。他可以接受张嘉鸣对自己发脾气，却不能接受他讨好一般向对别人那般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唯诺。

“你想要我吗？”顾肖瑾明确的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张嘉鸣的思绪是混乱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想要这个人，还是只想要在这种情事中得到解放。

“我今天不想要。”顾肖瑾说着，站起来。张嘉鸣下意识的拉住顾肖瑾的手。

“真的不想要？”张嘉鸣的眼神里，有些失落。

顾肖瑾的心里生出一丝期待，只要张嘉鸣说想要，他就会立刻认怂。可是张嘉鸣却松开他的手，淡淡的说：“那洗完就睡吧。”

顾肖瑾只觉得这个浴室他此时此刻根本待不下去，他心里憋得慌。他也是人，他也有喜怒哀乐，他会失望，他会心痛，他会难过，他会悲伤，他也会不知所措。

“我不洗了，我去睡了。”这些天来，这是顾肖瑾第一次对张嘉鸣发脾气，他大步走出浴室，头也不回。张嘉鸣错愕一阵后，心头有些痛，这种痛熟悉又陌生。

张嘉鸣从浴室出来时，顾肖瑾已经裹着被子睡了，而且还是睡的客厅沙发。

宽大的床看起来很冷，张嘉鸣不想一个人睡。顾肖瑾也并没睡着，他只是在生闷气。他知道，到最后，自己肯定还会是那个道歉的人，可是现在他就是觉得憋闷。

张嘉鸣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也不好受。他把顾肖瑾惹生气了，明明自己之前说再难听的话，顾肖瑾都不在意。可是，为什么把自己给他，他反而生气了。

隐隐约约中，他心里生出一种自我埋怨的情感。他翻身下床，走出房间，径直走向沙发上躺着的人。

“顾肖瑾，你如果觉得生气，可以打我，骂我，踹我，但是，你不要这样不理我！”张嘉鸣不禁怒上心头，“那个时候，你不声不响的离开，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里，我常常在想，就算我做了什么错事，你也不该这样不声不响，我宁愿你骂我，揍我，不留余地的狠狠的揍我。”

“你明明知道，”顾肖瑾缓缓坐起来，“我舍不得让你疼。”

张嘉鸣一把抓住顾肖瑾的睡衣衣领。

“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不知道！你走后，我烧了很长一段时间，醒来后，我就忘了。忘了你的脸，忘了你的名字，忘了和你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只记得，生命里有个人说过以后一起生活，却消无声息的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顾肖瑾怔住了，他心脏抽疼，鼻头酸涩，眼眶红透了。

“就算是现在，你对我来说也只是个模糊的影子，我记不得那段感情，你虽然在这儿，我却没有什么实感，所以不要问我，我没办法回答。”张嘉鸣不停说着，眼泪溢满眼眶，他却停不下来，仿佛这些年遭受的一切都被一只手打开了闸门，统统倾泻而出，“你问我想不想要你，我怎么回答？我不知道自己是想要你这个人还是想要那种被你抱住的安心感，可是，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安心呢？”

“嘉鸣，我错了，这些我都不知道。”顾肖瑾流着泪，捧住张嘉鸣的脸，轻轻替他擦泪。

“为什么我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我也想像正常人那样跟大家相处，可是做不到，我做不到！”

顾肖瑾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终于发泄出来的人，再多的安慰的语言在此时都是苍白的，他只能吻住张嘉鸣的唇，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贴在一起脸颊，混在一起的热泪，让张嘉鸣安心了。他抱住顾肖瑾，拼命去感受对方浓烈的气息，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子都融进对方的怀里。

此时此刻，张嘉鸣不再在乎能不能感受到疼痛，不管顾肖瑾贯穿他时是温柔的还是暴力的，他都无所谓，他只想感受对方的存在，只想和那个人的温度融合在一起。

顾肖瑾一遍遍吻着怀中人的肌肤，听着他的声音，感受他的颤抖。这种依赖，是他一直渴望着的。

这一晚，他们做了很久，两个人都在拼命渴望着对方，难舍难分。从沙发到床上，再从床上到浴室，张嘉鸣今晚特别缠人，顾肖瑾舍也不得松开他一分。

最后，张嘉鸣是在极度的疲累和极度的欢愉中睡过去的。他做了个梦，那似乎是个残破的记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