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

程锦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也不想让他知道太多有关妈妈的事，反正生活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际和联系，何必徒添烦恼。

“我知道你们现在过的一点都不好，这些年……”男人声音中有愧疚和叹息。

“谢谢你寄来的生日礼物和私下给妈妈寄的钱。”程锦打断他。

“这是我应负的责任。”

妈妈一直跟自己说，千万别恨你爸爸，他是个好人。程锦心里清楚，当年爸爸留下来的钱肯定不够用，这么多年过去了，物价飞涨，什么东西价格都翻了一倍，后来肯定也是有资助的。这些情况妈妈一直保密，没敢说出来，也是怕娘家人又生个什么事儿，给他添麻烦。

而且自己的生日，高三时的礼物，还有大学住的宿舍，以后经常收到的邮件等等，应该都是跟爸爸有关。他现在的生活一定很好，才会有精力重新来爱自己，补偿曾经的丢弃，可是，错过了最应该有那个人的年纪。

“小锦？”电话那端疑惑的重复了好几遍，程锦回过神来，“我听着。”

“要是我回去你还会见我吗？”

程锦眼中晃动着水波，“回国，还是回家？”他心中想着这个问题应该很可笑吧，妈妈都要走了，哪里还有家。

“跟我一起生活吧，你妈妈走后，我会在你读大学的城市定居。”

“不走了？”

“不走了，偶尔出差而已。”

程锦暂时没吭声，他总是在失去和得到中往返，哭笑不得。

“你自己好好考虑下，我大概八月份会回去一次，等到明年就定居，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嗯……”

“你那边时间不早了，快去睡觉吧。”这样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属于每一个正常的家庭，但对于程锦来说，却是那么奢侈。

“您也是，拜拜。”

“拜。”

放下手机，程锦攥了攥手，他觉得自己是开心的，许久未有的感觉。妈妈应该知道的，这个男人要回来了，他们应该会见最后一面，而且如果有人照顾自己，妈妈会安心的。

回到病房时医生已经走了，沐睿腿上打着白色的石膏，吊在床头。

“弄好了就睡吧，我就待在旁边。”程锦走到窗边，把窗户稍微合上一些，免得晚上风大偏凉。

“一起睡！”声音有点小开心的邀请。

“……”

沐睿眼睛发亮，虽只是无心的殷勤话，却是触了程锦的逆鳞。

“对不起，我不喜欢跟男生一起睡。”这话很冷淡，以前不说只是因为沐睿不知道他的性取向，他也不想把自己弄的不正常，但现在，再一次提起分明是明知故犯。

氛围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

沐睿在心里暗骂自己没脑子，又乱说话。

“对不起……”

“晚安吧。”

“晚安。”

“啪嗒”一声，病房里的灯灭了，短暂的漆黑过后，眼睛渐渐适应了屋内反射的光，月色洒在外面的楼房草地上。

万物在深夜都变得很安静，沐睿侧着身子，看着窗户，他听到背后刻意降低声音的桌椅碰撞声，而后一片静谧，事情虽然没那么顺利，但我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短发侧在枕头上，一双黑亮的眼睛眨了眨缓缓合上，沐睿在心底自言自语。

第二天一大早，沐睿起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走了。

窗户上照进来亮光，今天是个晴天，但是因为腿伤，顶多能坐起来。这段时间到了六月，专业课程差不多已经结束了，他们需要的就是复习和自行学习。

反正课程不是很难，有徐文帮自己还是可以过关的，沐睿心下也不会太担心。他后来也转入了普通的病房，有两个老人和年轻人在一旁休息。

就这样过了一周，因为这伤不是很严重，加上妹妹、徐文、祁宁和程锦的照顾他恢复的很快。小伙子身体底子好，又比较听医生的话。

沐睿是想着自己还有个足球赛，大家约定期末前还要踢一次，自己最好能赶得上，虽然感觉希望不大。

“李医生。”

那个主治沐睿的医生姓李，沐初把银行卡里的钱取了出来当医药费，没怎么跟妈妈说，只说自己报了个辅导班要用钱，免得妈妈操心。因为祁宁的关系，已经便宜了很多，所以才不会露馅。

“又要出去走走吗？”检查完了后医生大叔就站在一旁，两只手插在白色的长衣大褂兜里，面上悠闲轻松，嘴边有明显刮过胡子的痕迹。

“嗯，想出去走走。”

“也好，不过注意点啊，有什么事找许护士。”

“好的好的。”

沐睿忙不迭的应着，从床上下来的时候，他扶着木质的拐杖小心走着。骨折不是很严重，他可以扶着床边走，一脚轻一脚重的跛着脚，拐杖在地上点出清脆的声音。

旁边的人都在三两个聊天说话，间或有家人朋友来看，一屋子氛围热闹，恰如那六月的天。

医生出去了后，沐睿也跟着走了出去，还算稳当。

妹妹拿了一些煲汤，他一手拿着东西，另一只手扶着拐杖，右腿可以稍微使力了。白天，医院走廊充斥着一股酒精味，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药品的味道，身旁人来人往，喧闹熙攘，有老人有小孩。

骨科是在二楼，沐睿又爬了一层楼才四处看看，一双眼睛正在寻找着一个病房。拐角处单独的安静的房间被敲了两下后，屋内传来一个柔和的妇人的声音。

“请进。”

“阿姨。”

年轻人独有的清脆爽朗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屋内侧躺着的妇人坐了起来，脸上的惊讶变得柔和欣喜。

“是小沐啊，快进来。”

“嗯。”

“哟这腿是怎么了？”见到沐睿腿上的石膏和一瘸一拐的模样，程妈妈声音里满是关怀，母亲的柔和一面尽然展现。

“踢球踢的。”沐睿口是心非的撒了个谎，暗自吐了吐舌头，嘿嘿笑着。

“年轻人该注意点，虽然说你们这个年纪正是玩闹的时候，但也不要太过头，这样受伤了可是让父母操心。”

“嗯嗯，下次保证注意。”

这样的话语倒不像是生疏的陌生人，说来程锦似乎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也从未跟什么亲近过。这个男孩子挺特别的，加上整个人阳光开朗，程妈妈对他的感觉很好，也自是当自己孩子一般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