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口弥漫出一股熟悉的味道，听木袖嫂嫂说大哥最近研制了一款新的酒种，专为文人雅士而备。

男子尝起来不会像果酒一般过于柔气轻和，又不似那北方传来的蒸馏酒那般辛辣刺激，斗酒吟诗之余不至于烂醉而有损姿态。

“这好像是我家的！你……”林叶城记得这还未在酒楼开售摆放，这人怎么会有，难不成跟大哥认识？

“叶城！”

“少爷，少爷你在哪儿？”

草丛掩藏的小路另一端传来熟悉的人声，林叶城顿时长舒一口气，“不跟你说了，他们来找我了。”他正单手撑着站起身时手下猛地一滑，整个人猝不及防的前倾，白恒靠近他的一只手正擎着瓷瓶，没来得及抓住他，人跌入潭中。

林叶城不识水性，扑腾的水花四溅，浮沉间嘴里想喊救命却被灌进去了满满几口清凉的潭水。

原本宁静的潭水四周霎时惊起几只小巧的黑色鸟雀，啾啾声不断。

水上一番折腾，白恒忙把人救上了岸，他身上倒是没有沾染什么水迹，只是苦了旁边的林叶城，明黄袖子都被拧出了啪嗒啪嗒的水，乌黑发丝上落下清亮的水珠来。

白恒站在他旁边张口欲言，眼角余光瞟到那边有人影过来，便想了想还是隐退一旁。

林叶城在原地苦恼的叨叨，“这下子好了，估计回家肯定又是一顿挨骂，见到你简直倒霉透……”他一转身身后的人早已没影了，不由得一愣一愣的四下环顾。

“哎呀少爷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华辰奔过来惊呼不已。

“跌潭水里了。”

“天呐！可有事啊？”旁边的公子哥闻言吓白了脸。

“没，不过遇到水鬼了。”林叶城咬牙切齿。

“……”

白恒隐在林木枝头听着底下的人对话，轻笑着，这小子看起来怯懦怕事但嘴倒是挺不饶人的，他微微眯了眼睛透过交叠的枝叶缝隙瞧过去，那削瘦的身影渐远，透过衣衫想到那一晚的旖旎场景，不由得心潮涌动，滋味确实很美妙。

*

帛新城的酒商中要数林家为大，林父常年跟江南和南北方的商贾有来往。八月中秋，林存以在林府举办诗会，此日月色朗朗，晚风拂过，无数宫灯高悬在房梁下，照亮园林。

因着正是好时节，许多在帛新城有点名气的秀才官吏和商贾都聚了过来，在吟诗作对，阁楼上有专门请来的歌姬正在时起时落的薄纱后弹着丝竹之声，四下觥筹交错，更有美食佳肴佐以趣味。

此时妙龄年华的南若是这林家酒楼最有名气的优伶，正抱着一柄琵琶坐在帘子之后，唱着那边文人所写并派小厮传送进来的一首诗，抑或是些前人的名句。

这水榭里大概有一二十个女子，个个如雨后梨花一般美，飞檐上挑起几盏泛着红光的宫灯。

文以庭是状元出身，加之又是这里面许多公子哥的老师，自然是这里面的贵客，他本喜清净，想待在书院整理古文书籍，但又迫于林父登门来请的热情不得不来一趟。

玉琅独自一人在帛新城身旁也没个照顾的人，便只要处处依恋着他，死缠烂打的跟了过来，扮作书童模样。

“以庭以庭你看！”

“叫我什么……”文以庭头疼，被一旁的人拉着手腕蹦跳个不停。

“哦哦哦，夫子。”

玉琅其实是故意的，他扭头坏笑了下，手指顺着文以庭的手腕稍微下滑假装不经意一把握住他的手，朝着前面扯，“林老爷肯定准备了不少吃的，我最近清汤寡水吃的可难受了。”

文以庭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朴素的玉白发冠中，一拢蓝衣笑意温和，声音淡淡，他看了眼旁边青衣的玉琅瘪嘴模样笑了下，也没那么在意掌心里紧贴的温度了。

“看来书院的饭菜你果真吃不惯。”

“哪有！我就是，就是偶尔想吃点荤嘛，哎呀，我都闻到肉香了，咱们快点进去。”

林府牌匾之下进进出出着不少人，守门的管家和几个仆人恭敬招呼着，院内喧哗震天，外面青石板路上停着几辆马车，半边浸在皎洁的月色中。

偌大庭院里摆放着许多圆桌，围坐着许多人，上面搁置了各种美味佳肴，河北鹅梨，火茸酥饼，凤尾鱼翅，花菇野掌，五彩牛柳，龙须面，除了荤素菜之外，还有一些糕点，桃酥饼，梅花香饼，玫瑰酥，花开富贵……

玉琅看到了吃的时神色欢喜，虽是个皇子但一点那种架子都没有，可能真的是饿到了。

林叶城被林父差遣着过来专门招呼文夫子，意思是想让他时常在闲余时间给小儿子补补课，但文以庭说这边书院的事儿他全权负责，怕是没时间，不过到时候如果有合适的友人可以推荐几个来，林父万分感谢的应了。

“文夫子，这里有家里新酿的花辞酒，家父让我带了些过来。”

林叶城身后跟着一个小厮，他说话时旁边那人忙低头把瓷瓶摆在了桌旁，这一隅只有文以庭和玉琅和几个书院的夫子。因着今日是林府主办的诗会，林叶城作为少公子衣着和举止都收敛恭敬不少，没了平日里那种调皮嬉闹的样子。

“好。”文以庭谦和一笑。

四下里觥筹交错，林叶城便没再打扰他们，又去他处送酒行礼。

白恒带着邵桑和米衡也都过来了，邵桑自己闲逛着，其余两人则同这里的酒商坐着，好几个都是那天在清江院谈生意的前辈，该同林存以是一个辈分的，还有官员。

因着这一桌都是贵客，林存以亲自陪坐，作为东家敬酒说笑，彼此吟诗作对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