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常煦一睁眼，眼前就是皇帝凑近的俊脸，带着些莫名的困惑，吓了他一跳。

“爷...？”

穆廷煜一回神，面上有些挂不住，淡淡回了一句，“醒了。”

柳常煦撑着手臂缓缓起身，“爷，现下是何时辰了？”

“寅时一刻。”

“那属下便先回去了 。”

穆廷煜心里不痛快，道：“急着回去做什么，伤处还未有起色就又想着动弹！”

柳常煦有些无奈，“属下今日午时要同崔大人见面相谈盐运之事，不可耽搁。”

穆廷煜有些后悔，那时怎么就一时冲动这般伤他。现下若是留下养伤，天亮之后，暗中跟随的人发现他不如往日一样起早外出，定然会起疑。可是若是让他带着伤去办事，这......

皇帝暗自吞了一大口闷气，更不痛快了。

眼角瞥见早先石云苍放在桌案上的方子，穆廷煜拿起方子说道：“那便拿了这药方按时煎服！”

“是。”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见了崔大人之后再做打算，毕竟是药便会有味道，难保不为人察觉。柳常煦心道。

“若是让爷知道，你只顾想着见崔敏而耽误了服药，罚。”穆廷煜眯着眼睛说道。

“...定不负爷嘱托。”柳常煦说罢便一跃而去，背影倒露了些慌张。

顶着夜风回到玉笙馆之后，柳常煦看着手里的方子又是一番犹豫。

且不说伤药药味甚重，只怕光是出门去趟药房抓药都不免惹人注意。可是爷若是察觉......

柳常煦抓抓脑袋有些烦闷。

罢了，明日让小二哥代他出去抓些药，去见皇帝之前敷了便是。

眼下已是卯时三刻，天已将明，柳常煦索性也不睡了，将伤处换了些新的纱布便洗漱一番，去街市上寻些早食填填肚子。正好吃多些，免得和崔敏谈事的时候饿肚子误事。

用过早食之后，柳常煦去了城西的柳氏钱庄。

他三哥柳常昀开的钱庄。

柳常煦这四位兄长，各有所长。大哥柳常明曾高中状元，如今官至吏部右侍郎，是朝中后起新秀；二哥柳常晖自幼学武，师从漠北高人，学成归来之后便留在荆州同父王一起训练藩地的属军；三哥柳常昀最擅经商，柳氏名下的钱庄画舫食肆客栈开遍中原；四哥柳常昊做的是江湖上的买卖，常年不回家，但据说做得也极为红火。

只是四位兄长也同父王一样，自幼皆不喜他。少时兄长们每年回荆州带的好些礼物玩意，府中人人皆有，连六妹女孩子家的物什都细细想着，却从来也没有他的份。许多年过去，世人恐怕都要淡忘了，柳氏，还有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公子。

别的世家子弟皆羡慕柳家的兄弟几位，个个都是当世才俊，兄弟几人相互照应，连皇家也要客气三分。可他柳常煦，从没受过些许手足温情。

于是现下柳常煦站在自家的钱庄里，以徐锦嵘的身份，取了三千两的银票。看着有些面熟的掌柜，心下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午时差一刻，柳常煦到了崔府，果然已有家奴在门旁候着，见了柳常煦便将其领去了先前的侧院书房。崔敏还如上次一样，坐在案边喝茶。只是见到他之后，竟是笑着起身相迎，“徐兄，崔某可是把你盼来了！不知这几日可有好好赏赏我并州的风土人情啊？”

柳常煦有些惊异于崔敏态度的转变，以及那声明显亲近许多的“徐兄”，面上还是爽朗一笑，“多谢崔大人挂怀！这几日在下在并州城中四下转了转，此地果然当得起人杰地灵一说！”

刻意顿了顿，柳常煦又道：“那不知崔大人此番邀在下前来，可是对先前在下说的生意...”

崔敏微微一笑，挥手示意道：“奉茶。”

柳常煦也不急，寻了位子坐下。

等侍婢奉了茶来，崔敏才端起茶碗说道：“不瞒徐兄，崔某还确实有些想和徐兄做这笔生意。”

“那便再好不过了！”

“只是，崔某还有些疑问，想请教徐兄。”说罢崔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中露出一股子莫名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