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缘起卷落蓝洲
小说: 偏执对孤僻 作者:伊承 字数:4171 更新时间:2023-09-05 07:25:34
063:见过道君于何府
有女童声突然响起:“爷爷,这个哥哥他哭了,他是不是还难受啊,是不是这个大哥哥没有治好他呀?”
何平闻言顿生担忧,虎着脸朝女娃凶道:“小绡休要胡言,道君神通广大,区区小伤信手便可治好,他怎会难受。”
何绡卿陡然被凶,尚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哭道:“爷爷坏,爷爷凶小卿。这个哥哥就是哭了,哭了就是因为难受,因为小卿难受就会哭。”
“小卿,你从方才起便一直闹,道君每日事务繁忙,哪有这么多时间去处理这些小事。”何平避不回答女童的话,只不听转移话题,“道君治好了他,是他之幸,他怎会委屈难受。小卿听爷爷话,不准胡闹。”
上宛自始自终都只是微微垂着眸,抱剑沉默立在一旁,不曾理会爷孙二人。
何绡卿看了看楚翘,又看了看何平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何平严厉的目光吓住,委屈地撇着嘴,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
见何绡卿终于安分下来,何平在心里叹气,随即恭敬问道:“在下斗胆询问道君,依道君看,此人如何处置,最为妥当?”
装睡的人听见这句话浑身顿时紧绷起来,全然没有之前听爷孙二人谈话的镇静,双眼试探性地微微睁开,想看清楚此时房内状况。
周身沐浴着阳光的上宛落在他的眼中竟毫不刺眼,耀眼的太阳光被他周身冰雪般的冷冽气息融化。
他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他霞姿月韵宛若仙人,耳朵清楚听到上宛的声音,悦耳动听却如一声响雷在他心底炸开,“你之家事,不必问我。”
少年心中浮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明明素未谋面,自己竟会对他的答案生出不该有的奢望。
他颓然想道:神仙果然是不会多管闲事的,可是你让我心生安宁,我想呆在你身边,多希望你的回答是随我处置。
何平面色僵硬,他习惯了何府的吵闹,突然遇见一个寡言少语的,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又担心自己多说多错且一时也未想好处置方案,故也沉默下来。
一个若有所思的中年人,一个手舞足蹈的小女孩,一个沉默不语的青年,以及一个躺在地上状况不明的小男孩,场面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此时,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骤然打破此刻寂静。
“呦,这不是平长老和小卿吗?是什么风把你们二位吹到我这儿了?”而后便见看到门口一个锦袍少年吊儿郎当地走进房内。
床上平躺着的人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身体因恐惧下意识僵直起来,藏在袖中的手亦是因愤怒而轻微颤抖。
入房后,何绡墨面上已不见昨夜的暴戾,他勾起唇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四周,目光在房内转了一圈而后便停留在上宛身上,目光不老实地打量着。
何平见状冷汗连连,面色一沉,当即厉色斥道:“何绡墨,休得无礼,此乃兰剑上宛道君,还不快来见礼。”话音落,他又偷偷看了看上宛。
上宛面色不改,似乎并不在意何绡墨这番十分冒犯的举止。
何平心中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一丝不解,想道:这个道君真是奇怪,被人如此冒犯也不生气,看不见修真者的傲气,也不见一丝人气,不像人,倒像冰雪。
“何绡墨见过道君。”何绡墨闻言稍稍正色但依旧显得放~荡不羁,走到上宛面前胡乱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开口问道:“不知上婉道君,道名二字做何解?”顿了顿,看着上宛的面容,戏谑道,“可是‘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之婉?”
即使听了这般戏谑之言,上宛未生半点不悦,神情淡漠地更正道:“上善之上,‘宛宛黄龙,’之宛。”
“哦,原来如此啊,绡墨受教了。”何绡墨兴趣顿无,眸底浮现对上宛的不屑,敷衍道,“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告辞。”何绡墨说完转身便走了,从头到尾都未多看过昨日少年一眼。
待何绡墨走后,何平面露疲惫,苦声道:“启禀道君,绡墨年幼,灵根出众,性子桀骜不驯,方才言语间多有得罪之处,万望道君大人不计小人过,莫与此竖子计较。”
上宛面无表情:“无妨。”
何平经过这些事也只晓了他的性格,听到上宛一成不变的回答后安了心,急忙拱手作揖谢道:“多谢道君,多谢道君。”
上宛脚步微移,再度避礼,何平微愣也不再行礼,随即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到小男孩身上。
幽深的目光看得少年刚松懈的身体再次紧绷,他霎时便反应过来自己装睡被发现了。
何平假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自顾自地道:“关于这个孩子的处置,不如等孩子自己清醒,让他自己做决定可好?”
上宛抱剑不语。
何平此时也稍稍习惯了上宛的行为,缓缓走近少年。
听到何平的话,他只得慢慢睁开眼,睁开眼故作疑惑:“你们是谁?我身上一点都不痛了,是你们救了我?”
何平看着少年,但笑不语。
少年心头一紧,故作故作腼腆地低着头,避开何平的视线,此时何平却突然和蔼笑道:“孩子,是这位名唤上宛的道君救的你。”
“见……楚翘见过上宛道君,多谢上宛道君相救。”他顺势看过去,即使他治好了自己,但本着戒备心理,他不欲暴露真名,但目光触及那个身影,真名下意识脱口而出。
“不必多礼。”上宛闻言面色平静,此时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似得,微微一动,抱剑的双手变成左手,右手指尖微动召出一枚木制令牌,施法让它落在何绡卿面前。
甫一见这木制令牌,何平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兰剑桃李令,拥此令者,为兰剑宗内定弟子,无须参加春日考核。
何平俯身抱起何绡卿,笑容满面,张嘴想与上宛道谢时,却听上宛淡淡道:“事毕,告辞。”随即化作一道灵光消失。
楚翘见状顿觉失落。
“孩子,你叫楚翘对吧。”何平满脸慈爱地问道,“爷爷刚刚正在想要如何安置你,你就醒来了,告诉爷爷你的想法。”
楚翘摇摇头,细声细气地“多谢爷爷好意,不过我想我的父母亲了,我得去找他们,他们不见我,肯定很着急。”说着说着他便露出一副哭相,泪汪汪地扮可怜道,“爷爷,我想回家找我父亲母亲,可以吗?”
何平依旧沉浸在获得兰令满是喜悦,闻言不假思索便道:“可以,想回便直接回去。”
楚翘高声道谢:“谢谢。”即使何平这般讲,但他说完后便缓慢谨慎的朝外走去。
何平回神劝道:“哎,怎么这么着急走呢,多休息一会儿再走也不迟啊。”
楚翘连连摇头道:“我很想念父母亲,想要快些回去,多谢爷爷,我不用休息了。”话音刚说完,他便已经到了门口,他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便大步走着。
何平见状也未多管,只看着何绡卿越发开心。
而楚翘七拐八弯地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了门口,刚出大门没多久便碰上了何绡墨,警惕地看着他。
此时,何绡墨抱着一名少女懒懒地靠在树边,在阳光下眯着眼打量了好一会儿楚翘,嘴里嘲道:“原来那个白头发的道君还是有点儿能耐的,我还以为他既没脾气又没能耐呢,原来还是有些本事,都把你给治好了,白白净净的,看着就想打。”
楚翘闻言下意识戒备起来。
“你放心,我对一个不听话的宠物没多大兴趣。更何况,现在看来,你也不是很像,至少还没有她像。”说着何绡墨便忽然一把拽起怀中少女的头发,逼迫少女把头朝向楚翘,笑道,“你看,她不比你像多了,最重要的是,她可听话了。”话音落,何他又将少女拽回怀中,笑得越发愉悦。
少女那张脸可被称之为女版何绡砾。
听着何绡墨含嘲带讽的话,楚翘暗自握拳,心里松了一口气,又对少女生出怜悯。
楚翘神情晦暗,心中越发痛恨软弱无能的自己起来,自己之所以遭遇了这些羞辱,只是因为样貌而已。
因为自己貌若好女,却没有足够能力,所以总是被拐卖。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不被欺辱,才会被尊重,毕竟神仙不管闲事,凡人多独断专行。
他凝视片刻何绡墨与少女,而后快步跑开,奔着落蓝城门的方向。
此时日上中天,阳光有点儿刺眼。
何绡墨起身,与楚翘错身走开,他眯着眼漫无目的地走着,一只手时不时拽拉着怀中少女头发。
城主府。
蓝衣劲装侍女扬声朝座上女子道:“禀城主,落蓝林魔物已荡然无存。”
座上着月白纱衣的女子闻言立即起身道:“可知是谁所为?”
侍女面带愧色道:“属下惭愧,暂未查到。”
城主罢了罢手道:“芷叁,此事怪不得怪你,许是何府又请了兰剑宗。修者有心隐藏行踪,凡人又怎能轻易得知,此事便到此为止。”
侍女应是。
城主起身走出门外,来到楼阁之上,望着已然恢复生机的落蓝林,徐徐道:“落蓝林毗邻落蓝城,它重现生机总归是一桩好事。”
“禀城主,何绡墨又在欺男霸女是否需要派人管教?”
“不必。”城主听着侍女汇报,朱唇冷冷勾起,胸有成竹道:“数百年前,他们暗自与魔族交易,以致有出息的死掉,剩下些不成气候的,纵有修士相助,一时半会儿也翻不了天,更何况,这些所谓的修者最忌尘缘,来了也不会助他们翻起几层大浪。至于何绡墨欺男霸女?呵,这算什么事,由他去吧。迟早自食恶果。”
底下侍女应是,她收回目光,吩咐道:“芷柒、芙玖,你们二人稍后随我去落蓝林。”
底下忽然出现两名蓝衣劲装侍女恭敬应道:“是,城主。”
城主转身又走近了房内,姣好的面容上勾起一抹微笑,心道:落蓝城的变数,将从这里开始吗?不论这变数的大小,既已开始,落蓝便为我的掌中物,谁都不得染指半分。
落蓝林。
城主站在了界碑前,看着界碑上缓缓流动着的灵气,似笑非笑地勾起唇,随即收回目光吩咐道:“芷七、芙九,你们在这里等着。”
话音落,她便径直走进林中,路线是上宛见落蓝林沐老那条。
她站在树前,面带浅笑:“沐老,好久不见。”
“落城主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还望城主恕罪。”沐老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可是周围却迟迟未见他身影。
城主面色看似哀伤,眼中却带着些许冷漠,不轻不重道:“沐老,你为何还是不肯见我?”
“老朽年迈,模样难堪,现形恐唐突城主。”
“沐老,你在恨我。”她望着眼前的树木,目光锐利,冷声道,“恨我没能果断除魔,救下你们。”
沐老沉默片刻,缓缓道:“老朽不敢。”
“呵。”城主冷笑一声,“恨就恨吧,反正落家与外界关系,从来就没好过!”
沐老闻言又是一番沉默,城主也不在意,话锋一转道:“今日我来没有其他事,只是告诉你一声,变数到了。”
“变数……到了?老朽在此先提前恭喜落城主,夙愿得偿。”
“承你吉言,但愿如此。”女子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了。
风吹树木,沙沙作响,空中隐约可问沐老的叹息。
楚翘跑出何府,停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四周在此时以他为中心划分出了一个圆。
这与世隔绝的城中少有乞丐,楚翘衣衫虽然褴褛,但是那露出的白皙肌肤又绝非是乞丐所能拥有的。
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众人一时间只以为他是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不想沾染祸事便纷纷避开绕路而行。
楚翘回忆起看见上宛后自己心生的感觉,看着越来越远的何府,想起自己在逃亡路上,靠着敏锐直觉而避开的无数灾祸,两只手突然握了握拳。
上宛是他的名号,他出现在何府,又从何府离开,定与何府有几分渊源,从何府定能打探到他的消息,只是……
楚翘心生犹豫:自己侥幸逃出一次,难道还要因一个不确定的可能再次冒险?
末了,他深吸一口气,轻念上宛二字,决定还是遵从自己诡异的直觉,转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