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缘起卷落蓝洲
小说: 偏执对孤僻 作者:伊承 字数:4257 更新时间:2023-09-05 07:04:58
062:何府墨欺落魄人
穿过假山池水,何平悄悄遣散四周的奴仆,将上宛带到了大堂会客处,堂内有好些早早被奴仆们叫来的年龄不一的少年。
何平欲将上宛奉上首座,但上宛却只是在堂下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何平也不坚持,便随他了。
待上宛坐定后,何平看着小少年们,故作严肃地低呵道:“小家伙们,还不快给道君见礼?”
孩子们看起来很是兴奋,高声回答:“见过道君。”行礼姿势颇为标准,站姿亦是端正。
上宛见状微顿。
何平趁势道:“禀上宛道君,他们是我何府近些年出的好苗子,今日特地召集,便是想让道君一观,不知堂下可有小子有幸入了道君的法眼?”
上宛冷淡道:“我不收徒。”
何平目光瞬间暗淡,失落道:“是在下心急,冒失了,还请道君见谅。”
“无妨。”上宛神情依旧淡淡的,令人看不清喜怒。
堂下毕竟多数都是些少不更事的小少年,乍然听见这般直白的拒绝,纷纷面露不悦,躁动起来。
何平见堂下少年如此沉不住气,面上笑容越发僵硬,气急却没敢表示出来,心下重重叹了口气道:子孙如此,我这长辈也难辞其咎。
感受着来自上宛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寒意,他心道:落蓝何府分支怕是要毁在我何平手中了,只望上宛道君莫要因此迁怒何家上下。
何平回神,见上宛依旧不言不语心中紧了紧,定了定神道:“上宛道君,堂下小子年幼无知,多有冒犯之处,万望道君恕罪;一切皆是我教养无方,在下愿代他们受过。”说着便想下跪以平息一下上宛的“怒火”,结果却受到了阻碍无法跪下,有些尴尬地保持着半蹲的姿态。
上宛:“无妨。”
何平见状抬头偷偷看了上宛一眼,心中生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收起那个尴尬的要跪不能的礼,借势转移话题道:“请问道君可要随在下前往厢房歇息?”
上宛闻言从冥想中醒来,点头谢道:“有劳。”
何平欣然起身带路,“烦请道君前来。”
待上宛与何平一走,底下少年瞬间叽叽喳喳的吵成一团,同时伴有手舞足蹈的比划。
“那黑衣人是何人?为什么长老对他如此尊敬?或者说惧怕?”
“不知,我也好奇。”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好接近,一头白发,抱着剑不说话,好吓人。”
“是啊是啊,好恐怖。”
“不过以长老金丹的修为都对那人如此尊敬,那么他一定很厉害吧?”
“不知,不过在我心里长老才是最厉害的。”
……
“那是个怪人。”这是一群少年议论半天所得来的结论。
人群中忽然有一人出声问道:“你们可有谁看见少主?今日如此紧急的召令,怎么迟迟未见少主?”
有人毫不留情地嗤笑道:“何绡墨那个败类能去哪儿,八成是去祸害人了。”
众人闻言沉默。
“何家元气大伤,大不如前,他仍不知收敛,四处作恶,行事荒唐!迟早要出事,我何绡砾只求他出事后,别连累家族便好。”
何绡砾说及此,越发愤然:“今日府中贵客临门,依我看,他不出来挺好,说不准他那荒唐模样污了贵客的眼,连累贵客对我们何府印象。”
“何绡砾……”身侧此时有人突然以肘轻轻撞了撞气愤填膺的何绡砾,似是想要制止他接下来的话语。
可何绡砾打开了话匣子,哪能继续再将满腹怨愤藏住,不受控制似的,越发气愤,不满道:“你让我说下去!我看不惯那败类很久了,今天如此重要的召令他竟敢不来!若不是……”
门口传来一个充满戾气的声音径直打断何绡砾的话,“若不是什么?若不是我是何府少主,何绡砾你就要大义灭亲,杀了我吗?”
何绡砾似是没想到自己口中的败类的出现,愣了愣,随即无畏地抬首与来人对视,果断答是。
何绡墨闻言随即暴力推开众人,步步逼近何绡砾,双目紧盯着他,含嘲带讽道:“何绡砾,你就算再看不惯,也得睁大你的眼,给我仔仔细细地看着!”
不待何绡砾出言反驳,何绡墨环顾四周扬声道:“因为我是元气大伤后的何府灵根最优的人,仅凭这一点,你们在场所有废物便无法将我替代,只能夜以继日的,眼睁睁看着我荒唐行事,折腾何府。”
在场之人闻言顿时面红耳赤,作势欲与何绡墨动手,熟料何绡墨身上灵力忽然涌动,幻出一道灵力罩将四周所有人逼退。
何绡墨盯着何绡砾,面色可怖:“尤其是何绡砾你这个废物三灵根,即使我的行事让你难以忍受,你也只能忍!忍着满腹怨怒不满,然后看着我用何府少主名头在外欺男霸女,嚣张妄为!”
他说完这一番话转身便走,竟毫不在意身后众人的反应。
何绡砾被何绡墨气得浑身颤抖,怒道:“你……何绡墨,你这个人间败类,简直无耻至极!”
众人见何绡砾被何绡墨气到呼吸紊乱,急忙去安慰他,遂无人注意到离去的何绡墨在门口信手拎起一个苍白瘦弱的少年。
那少年被何绡墨轻轻提在手中,身形看起来似乎只有五六岁的模样,身上衣衫烂成一片又一片。
瘦骨嶙峋的少年肌肤裸露出来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青紫痕迹,但奇怪的是,少年身上肌肤虽满是伤痕,但脸庞却十分白净无瑕。
洁白干净的脸庞和满是青紫的身体对比,呈现出一种怪异感,且少年的容貌,细看便会发觉他与何绡砾有几分相似,只是他的眉眼更为稚嫩,少几分刚毅。
他目睹了这场争执,看着人群中和自己样貌有些相似的何绡砾,瞳孔陡然放大。
他感受着因何绡墨毫不怜惜的大力拎拿而疼痛起来的身体,抬头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何绡墨,因疼痛而红了的双眸闪过一道怨恨,而后又不甘地闭上眼掩住自己的情绪,暗中积蓄力量等待着。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从天幕上落下,黄昏余光融入黑夜。
厢房之中,烛光摇曳,满室有光。
何绡墨一手拎着他,另一只手大力地推开门,顺势走了进去。
他望着光亮无比的房间似乎很是满意,心情略微变好,手中扔放瘦弱少年的动作都变得温和起来。
何绡墨蹲在了少年面前,目光上下打量着,伸手勾起瘦弱少年的下巴,平缓的声音中藏着满满兴味:“你叫什么?”
少年沉默,抿着唇将头从他手中转了方向,并不打算多看何绡墨一眼。
何绡墨见状,猛然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着自己,暴戾的情绪隐藏在似笑非笑的话中:“为什么这么做?”
他闭眼,拒不回答。
何绡墨松开手,目光盯着他的咽喉,表情猝然阴沉,道:“怎么不说话,突然哑巴了?我记得买你回来前你会说话的吧。”
他愤怒地掐着面前人的咽喉,咬牙切齿道:“说话,我让你说话,听见没有。”
“不说是吧,你敢不说,敢不听我命令,那我今天就杀了你。”
少年被锁住咽喉,口中呼吸声陡然急促起来,难受痛苦地挣扎着,摇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真可怜啊,看得我都不忍心了,想放了你了。”何绡墨笑得邪肆,声音也带着满满恶意,“可是,你说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那么像他的小玩意,我怎能轻易放过,肯定得好好玩耍几天,你说是吧?”
何绡墨松开手,将他扔在地上,起身高高在上俯视着,声音冷酷:“我动不得他,还教训不了你了?”
少年捂着自己多了几道印记的咽喉,低着头,闷声不住咳嗽着,过长的刘海遮住他满是怨恨的眼神。
从被抓后便一直受到虐待,身体已经快要崩溃了,只剩下心里的一口气在支撑着,不让他服输倒下。
何绡墨看着地上低头不语的少年,慢慢走过去,陡然一脚将他踢翻。
措不及防,他整个人变成了仰望的样子,面上带着一丝错愕,甚至没来得及掩饰住的眼底的憎恨。
何绡墨看见只回以一声轻笑,突然发难,一脚踩上他洁白的脸庞,发泄着自己心里的无名怒火,声音带着股莫名恨意:“你恨我?好啊!想杀我的人可太多了,可是目前我仍活的好好的,哈哈哈!多可笑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又活了何止千年。”
少年瞪大双眸紧盯着何绡墨,闷哼出声,唇边有血接连溢出,趁何绡墨并来不及反应便猛地推开他的脚,随即气喘吁吁地支起身体,无力地靠在桌背上。
何绡墨没料到他居然还有力气,猝不及防被推动,脚没站稳,摇摇晃晃后,砰的一声跌倒在地。
少年强忍疼痛借椅子站了起来,踉跄几步,眼前一黑,失力倒了下来,顺带打翻了桌上数盏烛台。
他盯着落在自己不远处的烛火,鼻头一酸,双瞳有泪慢慢溢出。
四周明亮,可烛火落在他漆黑如墨的双眸中却看不见一丝光亮。
何绡墨此时早已起身,百无聊赖地看着他徒劳无功地挣扎,望着面前再没举动的人,觉得差不多了便慢慢靠近。
他发现了少年双瞳的异样,心觉有趣便一手将他提起,拿起一个烛台靠近他的双眸,啧啧称奇道:“你这双眼色如浓墨,却连这般明亮的烛火都倒映不出来。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少年下意识挣扎起来,看着越来越近的烛火,感受着越来越热的温度,心生恐惧,想要闭上双眼,可何绡墨那会让他如意,掐诀强硬地控住他的双眼,让他只能睁着。
烛火已经贴近了他鼻尖,但是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他的双瞳依旧没有出现一丝一缕的光。
何绡墨看着这个情况,指尖灵气溢出增大烛火。
烛火越发旺盛,少年脸颊被火烧得生疼,双瞳被火熏至泣血,嗓子发不出声。
何绡墨看不到他双眸里的烛火,手中输出的灵力越发变多。
少年面上口鼻眼流着止不住的血,而每窍溢流出的血堆积起来,汇成小细流落下,落到何绡墨鞋面,洇湿了他的鞋。
何绡墨嫌弃地移开了脚,心生不愉,将拎着的他又随意扔在了地上,而后似乎是觉得距离不够,又顺势踹在少年小腹上,力道没控制住,用力过猛便将人踹得远远的,直到撞到了床沿方才停下。
少年似是已经承受到了极限,吐出一大摊淤血,脑袋磕在木头上直直晕了过去。
“真没意思。”何绡墨啧了一声,施施然离开了这个充满血腥味的房间。
少年蜷缩着在地上,即使晕了过去,但长眉依旧皱成一团,泪珠和着血水弄脏了破旧不堪的衣衫。
方才还白净的脸庞在经过这番非人虐待后,已经青紫红肿着不带一点好肉,伤痕斑驳难以看出原来模样。
次日。
阳光透过窗户落进了房间,落在地上宛如死尸般蜷缩着的人身上,他眼皮不睁都能明显感受到明亮。
指尖微微动了动,艰难地睁开眼贪婪地望着阳光,眼睛不自觉泪盈眶,然后落下将那些凝固在脸颊处的血痕化开,大颗泪珠混着血从脸颊坠落。
他以为他会死在昨天,可是没有,还是没有!何绡墨。
他眼睛骤然亮起一道凌厉的光,不顾面上一动就会被牵动的痛,在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心道:既然我没死,那一定要逃出去,报仇。
忽然,他隐隐听到了门外有人声传来,连忙收拾好自己面上表情,满含不舍地闭上双眸。
“唉。”伴随着木门打开的吱呀声的是一声如雷鸣般的叹息。
那声音随即道:“启禀道君,此处肮脏,不堪入目,不知可否等在下先收拾一番?”
听着这一番话,少年在心底连连冷笑。
不待他再多想,便听见一个平静如水的声音道:“无妨。”话音刚落,他便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久违的暖意,似春风拂面般的温和,整个人也被法术腾空挪到床铺上。
这一瞬,他双眸湿润有些想哭。
少年身上的伤在快速愈合,若有人耳聪目明,便能听见身上旧疤剥落落在地上的细微声响,能看到青紫不一的肌肤渐渐显露出原有的白皙柔嫩。
他感受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既高兴又恐慌,见过的恶人太多,他已不敢把事情往好处想,只能沮丧地往坏处想。
你将我治好,是不是为了让何绡墨折磨我更肆无忌惮?折磨治好,循环往复,直到我再也生不出一丝反抗念头为止?思及此,他心生悲哀,双瞳湿润眼角有泪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