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心动卷煦声远
小说: 偏执对孤僻 作者:伊承 字数:4229 更新时间:2023-09-05 09:06:38
052:桐声非曲槿难念
叶府。
“我愿放弃入兰剑宗。”叶篱槿话一说出口,便敏锐发现自己脑中有东西消失不见,心中黯然,失落地垂着头。
叶家主对此只是漫不经心地收下了那块令牌,让他将杨陶留下便挥手让他离去。
次年,兰剑端柯二入平湖。
杨陶见叶篱槿久久未必出现,便挣脱了叶家主的手,奔向桐院,问道:“哥哥,为什么你不去?”
叶篱槿抬头看着杨陶,和他身后跟着的一串人,勉强一笑,启唇道:“陶陶先去,哥哥以后来。”
杨陶不依,只道:“哥哥什么时候去,我就什么去!陶陶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叶篱槿轻轻抚摩着杨陶的发,柔声劝道:“陶陶,以前不是说要保护哥哥吗?现在机会来了。”
杨陶不解,叶篱槿顺势哄道:“剑道太过凌厉,哥哥胆小害怕;但是呢,我们答应了别人就不能不去;所以辛苦勇敢的陶陶先代替胆小的哥哥去兰剑宗学习剑道好吗?哥哥向你保证,以后哥哥一定会去兰剑宗陪你的。”
杨陶似是被叶篱槿话语中所描述的美好吸引,面露纠结,扁扁嘴,仍是有些难过不舍:“可是……我更想和哥哥在一起。”
叶篱槿见状便继续柔声劝道:“陶陶以前说要保护哥哥,现在陶陶的机会来了,你却不想去;陶陶食言了,哥哥有些伤心。”
“哥哥……”杨陶听着叶篱槿接二连三的话语,用他的小脑瓜思索了好了一会儿,仍是觉得有些晕乎乎,望向叶篱槿道,“那你答应陶陶,要记得想我,早些来陪我,好不好?”
叶篱槿温柔笑应:“哥哥一定会记得思念陶陶的,将来陶陶若是想我了,可以写信寄回家,哥哥收到一定会回信给陶陶的。”
杨陶握拳信心百倍,向叶篱槿承诺道:“陶陶一定会用心学习的,请哥哥等我学成归来。”
叶篱槿温声应道:“哥哥相信陶陶,陶陶聪明伶俐,剑道肯定难不到你的。”
杨陶朝着叶篱槿挥了挥小手,依依不舍道:“哥哥,再见。”
叶篱槿亦是微笑着朝他轻轻挥手,目送他远去。
叶家主在他身后冷漠吩咐道:“这段日子你先学习乐理咒法,待理解透彻了便再学习如何运用身体里的灵力。”
叶篱槿敛去面上笑容应是。
四年后。
叶篱槿如往常一般,展开那封从兰剑宗传来的书信,阅完信后,他的神情满是激动与欣喜。
哥哥,师尊与我说,只要我到达开光期,便允我邀请一人进兰剑宗。
哥哥,我想邀请你。我一定努力修炼,为哥哥争取到这个资格,请哥哥耐心等待陶陶。
叶篱槿捏着信纸,压下心中激动与喜悦,良久后方提笔回信。
陶陶:
见信如晤。
闻陶陶之言,哥哥倍感欣喜;此事辛苦陶陶,哥哥远在平湖帮不上忙,只能在家中日夜为陶陶祈愿;也请陶陶时刻谨记,切莫急功近利,修行根基重在稳妥。
只是叶篱槿这封书信并未如实送出去,反而落入叶家主之手。
叶家主将那封信丢在他身前,质问于他:“叶篱槿,你可知错?”
叶篱槿心中喜悦来不及散去,见状忍住心中诧异,故作镇定道:“敢问府主,篱槿何错之有?”
叶府主也不藏着掖着,径直道:“让你成为平湖琵琶传人你有何不满足?时隔数年,竟仍是想入兰剑宗?”
“府主,在您看来,这便是篱槿之错?”叶篱槿跪于叶府大堂,听着叶家主的训斥,看着叶府主愠怒的面容,忍不住心中冒出的悲苦发涩的情绪。
他沉声道:“回府主,平湖府主虽好,继承平湖琵琶却并非篱槿所愿;篱槿此生只愿入兰剑,望府主成全。”
叶家主当即怒喝:“只愿入兰剑宗?呵,叶篱槿,让你做这未来平湖之主委屈你了?本府主从未见过如你这般不识好歹之人!”
片刻后,叶府主又道:“本府主再给你一次机会,叶篱槿,你可知错?”
叶篱槿:“篱槿从未觉得入兰剑是错,”
叶家主气得连连冷笑:“你不觉错?你不知错?那本府主今日便好好与你算算,你这些年来所犯下的过错。”
“身为叶氏子孙却日夜妄想入兰剑宗改修剑道,背叛平湖音道此乃第一大错;不思进取,身为修音道琵琶者却日夜闲看剑谱与琴谱,丝毫不将自己修琵琶之事放于心中,此乃第二大错;数年前,擅自从傀木林出来并连累杨氏夫妇身陨此乃第三错。此三错,叶篱槿,你认可不认?”
叶篱槿闻言面色霎时发白,虽非自愿但身负人命本就是铁铮铮事实,他无力反驳。
叶家主冷哼一声继续道:“你所犯三错本罪无可恕,但本府主念你身为平湖琵琶唯一传人且年幼无知,此次便不重罚,责你到傀木林思过。”随即又强调道,“何时能用琵琶使出心动期的修为何时才能出来。”
叶篱槿低头无声苦笑。
叶家主再次沉声问他:“叶篱槿,你认不认错?你若认错,本府主既往不咎!”
叶篱槿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却并不松口认错只道:“篱槿愿入傀木林修行。”
叶家主闻言顿时怒不可遏,掌中浮现灵力便欲发作,谁知叶篱槿仍是无惧无畏的模样,他愤然收起灵力,冷冷呵斥道:“既然如此,你即刻便带着琵琶入傀木林反思去。”
叶篱槿神情淡然。
两次失去,二入傀木林。
叶篱槿停在林口,唇边流泻出一声叹息,随即踏入林中,不肯回头看身后一眼,只一层层、不停息地往林间深处。
两年后。
杨陶从兰剑宗回来,叶篱槿便被提前放出傀木林。
杨陶疑惑道:“哥哥,为什么不肯来兰剑宗?你来了,我们一起修炼不是更好?”
“兰剑崇剑道,我修音道,道不同,我去兰剑恐适得其反。”叶篱槿口不对心。
杨陶有些生气:“哥哥,你从前是不是在骗我?”
叶篱槿看向杨陶,温柔淡笑道:“陶陶勿多想,勤加修炼才是头等要事;修真动辄闭关数十载,在何处你我也是离多会少,不如保持现状;且将来你我各自修炼有成,亦可结伴外出历练。”
杨陶闻言粲然道:“嗯,我信哥哥,”随即像炫耀又像是求夸奖一般道,“哥哥,我可一点都没有落下修炼。哥哥,我如今可以同时御两把剑,是不是很厉害?”说着他便立即唤出双剑,自己踩上去又邀请叶篱槿。
叶篱槿迈上剑淡笑道:“是的,陶陶很厉害。”
眼前长空,脚下山河。
叶篱槿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惬意悠然,风吹过他的面颊,他的神情越发柔和。
杨陶偏头望着他,心中仰慕一如从前。
突然,杨陶问道:“哥哥,听叶伯父说,你先前数年皆在闭关练习琵琶,不知陶陶今日可否听哥哥琵琶一曲?”
叶篱槿点头应允:“自然可以。”说罢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青色琵琶,人也端庄落座于剑上,双手抱稳琵琶朝杨陶问道,“陶陶想听什么?”
杨陶见叶篱槿怀中琵琶,不答反问道:“哥哥,为何叶伯父还未将平湖琵琶交于你?”
“平湖琵琶乃是道器,哥哥如今修为过低。”叶篱槿神态自若地转移话题,“陶陶难得回来一次,眼下最重要之事可不是平湖琵琶,而是你想听什么曲子。”
杨陶明显被叶篱槿最后一句话给取悦到了,闻言眉眼满是喜意,便不再多想其他,只顾眼前人,高声笑道:“我不懂乐理,不会挑选曲子,哥哥弹什么我就听什么;只要是哥哥弹奏的曲子,即使是哀乐,我听着也只觉满心欢喜。”
叶篱槿轻轻摇头低笑道:“陶陶难得听哥哥弹曲,哥哥怎会做那般扫兴之举,自然是要为陶陶弹那些欢乐无忧的曲子。”说罢便立刻拨动琵琶弦。
杨陶此时便突然收起了他自己脚下的剑,悄然落于叶篱槿剑上,轻而平稳地落在叶篱槿身旁,轻轻靠着他,神情放松,眯眼欲睡。
叶篱槿微微侧首看他,有些心疼,见他眼下发黑便知他在兰剑宗修行必是十分刻苦。
杨陶眉眼间的倦意明眼人皆能轻易看出,叶篱槿指尖一动,换了首舒缓宁神的曲子。
琵琶之声婉转如流水,杨陶眉眼间的倦色便在悠扬琵琶声中被缓缓抚平。
杨陶一走,叶篱槿便又回了傀木林。
叶篱槿于傀木林中捡来一卷舞谱,修行不久随性一舞竟令草木飘摇,他实验了数次,便得出这是一卷可御草木生灵的舞修功法。
一卷可御草木的舞谱,得之,他喜否?
为何喜,如何喜。
三年后的隆冬,叶篱槿正式出关。
眼前皑皑,一片寂静。
叶篱槿看着怀中是琵琶不是琴,手中是舞谱而非剑谱,所拥有的皆不是自己所想要的,他想要的总是失去,皆不被允许拥有。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存活于世的意义,觉得人生无趣,倏然萌生死意。
薄薄冰面突然裂开道道小口,冰面崩塌,水中突然上浮出一个木盆,木盆上灵光几近于无,显然维持结界的灵力即将崩溃。
叶篱槿凝神看去,盆中有一幼儿。
幼儿双颊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气息微弱。
叶篱槿抱起幼儿,运用灵力祛除她体内寒意与疾病,似乎方才的冰寒并未影响到她,幼儿得了温暖便倏然睁开眼,朝着叶篱槿咯咯笑着,叶篱槿闻声心中霎时生出一股如棉似云般的柔软。
于万念俱灰之际,见素心,生欢愉,弃哀戚。
叶篱槿温柔注视着幼儿,勾唇轻笑道:“浮生愁苦,惟愿常见素心。”
叶家主见叶篱槿修为达到要求,便对他抱回女娃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为他举办了一场接风宴。
宴中变故平生。
王氏见幼儿心生喜爱,便向叶家主道明这是她的孩子,还望叶少主将孩子还给她。
众目睽睽,叶篱槿只得忍住不舍将孩子还回。
谁知王氏在抢走孩子为孩子取名入谱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王父见女娃思及亡妻心伤便又将她送回叶家,再不过问。
叶篱槿将收养幼儿一事写于给杨陶的信中,得到的结果便是杨陶连夜从兰剑宗赶回。
带着一身风尘与雨露,杨陶站在叶篱槿床前,满脸委屈道:“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不然为什么要去当别人的哥哥?”
叶篱槿见他风尘仆仆归来,便用灵力为他除尘,边拂去他身上风露边温声应道:“陶陶,不会的,哥哥永远都不会不要陶陶。”
杨陶指着床边幼儿的小床道:“可是哥哥将这个捡来的别人的孩子带在身边,我都没有这样和哥哥亲近过,这不公平!我不要她在哥哥身边。”
叶篱槿拉下杨陶的手,带着他走向小娃娃,温声道:“陶陶,这是王伯母的女儿,亦是你的妹妹。”
杨陶看也不看,只一味用着半是生气半是不屑的声音道:“我不看。”
叶篱槿轻笑着唤着陶陶。
杨陶见叶篱槿眼中有淡淡喜意,狠狠皱了皱眉,满不情愿地道:“好吧好吧,既然哥哥喜欢,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不过哥哥一定不能忘记,我才是哥哥最重要的人。”
“谢谢陶陶,”叶篱槿心中满是感激,“我永远是陶陶的哥哥,但是我也希望陶陶能将小衣当成妹妹。”
“好了好了,”杨陶敷衍地应好,又劝道,“哥哥你还穿着单衣,早些休息吧。我偷溜出来的,该回去了,不然被师尊发现又得挨训了。”杨陶言罢不待叶篱槿回答便迅速御剑离去。
叶篱槿望着杨陶离去的身影,又看向小床上的幼儿,心中满是柔情。
四年转瞬即过。
“哥哥,我回来了!”依旧是杨陶喜悦的声音,不待院中的叶篱槿做出回应,他便风风火火地跑进了桐院。
见叶篱槿抱着女童,杨陶不悦地盯着女童,连声急问道:“她是谁?”
叶篱槿向杨陶道:“陶陶回来了,先坐下歇息,这是王伯母的女儿、你的世妹小衣。”“随即看向王添衣,“小衣,这是你陶哥哥。”
女童抱着她的小琵琶坐在石椅上,看着越来越近的杨陶,偏头笑道:“陶哥哥你好,我叫添衣。”
杨陶丝毫不给面子,冷冷道:“谁是你哥哥,莫乱与我攀亲。”
王添衣闻言也不生气,依旧笑吟吟的,见杨陶如此便知他并不喜欢自己,遂不再理会杨陶,自顾自地慢慢拨动着手中琵琶。
恰逢叶府主有事相召,叶篱槿叮嘱杨陶一番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