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无痕，只有几缕发丝被吹了起来，粘在嘴角。

“老先生，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呢？”白英淑客气的问。

“季白。”他回答的很自然。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说话，白英淑低头，掩饰着自己欲要破裂的心思，她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起身笑着说:“我去倒两杯茶水，你们聊着。”

日子就那般过着，平平淡淡。

村里人去井边挑水喝，平时都是季白帮她挑两桶回来。去河里和老张老李钓鱼时，会兜一网小鱼给她。

日子久了，村里的年轻女人就嚼舌根，说这两个人怕是黄昏恋了。但又说季叔长的那么难看，又明显老一些，这城里回来的白阿姨肯定看不上吧。

老一辈的听到了会都斥责她们，说老人家的事儿少说话，他俩听到了也不在意。

后来有唱戏的来村里，一大队人马，听说京剧又热了起来，许多人都爱听。儿子坐在爸爸肩膀上咬着颗硬糖看的起劲，村里临时搭的台子上，各个角色都有。

台下掌声轰鸣。

白英淑和季白也去看了，站在后面端了一碟子煮好的毛豆，辣椒葱蒜的碎末洒在上面，绿意沉淀了下来。

高大的银杏树两棵挨在一起，笔直地朝上，茂盛的枝叶间抖落一地澄澈的月光。

白英淑忽地开口，“我以前也听过戏，叫霸王别姬，你听过么？”

季白看着戏台子，顿了顿才回过神大笑，“啊我头一回看戏呢，以前在大城市拉车可没那个钱去享受。”

“这样啊……”她抬头看着他，有些驼背，额头上攀爬着比自己还深的皱纹，白发银丝。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日子渐渐好了。

她最喜欢的是大孙女巧巧，聪慧文静喜欢看书，每次来，都要翻出自己小时候的书看上一遍。白英淑戴着老花眼镜给孩子编了一顶草帽，插上两支花。

两个人当了几十年邻居，有个病痛互相照顾，屋子只隔了一堵墙。后来政府拨款重新盖房子，白英淑的老房子推了，换了两层小洋楼，一个人住不下租给了其他人家。

因为不是当地户口，季白只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小屋子，够他一个人住，在两层小楼的背后。门前，白色的金银花散发着幽幽的清香，种在篱笆旁，一层层，厚厚的叠在一起。

九三年，听说有一部叫《霸王别姬》的电影上映，女儿尽孝心，请了季叔叔和妈妈一起看。

两个老人，坐在暗沉的电影院，泪流满面，入戏极深。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

【一辈子就这么过了，时代在变，自己的生活却没有什么。

我一直觉得自己老了，苍老的心看什么都淡然。直到你活着回来的时候，那时突然很渴望能长命百岁，和你以另一种方式白头偕老。

致，吾爱。

——小英子】

信纸上滴下几滴眼泪，墨迹洇染开，老人抬手擦了擦眼镜下。

窗外屋檐下的雨声不断，啪啪嗒嗒。

愿有岁月可回首

且以深情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