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自那日之后，吴家果真来找过方家几次麻烦，至终还是碍于曾经吴可喻与方箐凌交好的份上没有如何，毕竟也真像方箐凌所说的，吴家也不可能真为了一个旁系所出的子弟真去得罪方家，虽说现在吴家家大业大方家并不足以让他们放在眼里，到底却也是富甲大户，这其中蕴含的利益多少那旁系子弟又何以比拟。

这几日方公子却时常在梦中梦到自己幼时曾救过一只小猫，身上玄青，是难得一见的颜色，腹部哪儿受了很重的上，由于本身毛色比较暗的原因，所以一开始方公子还并没有注意到，是后来那小猫一步一蹒跚，被它所走的路下头蔓延着道道血迹……方箐凌那时动了恻隐之心，不忍的抱起小猫，那猫一开始还有防备之意，伸出爪子还刨了方箐凌几道血痕，隐藏在肉垫之下的爪子都勾在了他的皮肉之上，方公子吃痛，却没有将猫放下的意思……那猫也拗不过他，终于乖乖的躺倒了在方公子的怀里。

那时他家中家教甚严，方公子也不似现在这么闲肆浪荡，见猫如此乖巧可爱，一双圆滚滚的猫瞳还那么惹人怜爱的望着他，方公子也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哄。

“乖……给你呼呼，给你呼呼你就不痛了……”

那画面一幕一幕闪过，好似如同潮水一般的记忆忽然蜂拥而出，有关于那只猫的，也有关于悯辞的，悯辞好看的极致的眉眼与猫儿脸重叠，印象隐隐灭灭，梦里还有一幅画，画上有人折纸轻佻，嘴角邪肆浪荡，用着白玉绾发，那上面，不是自己又是谁？

素指轻轻勾画，一幅画入骨三分，唯独在画眼睛之时，那人迟迟不肯下笔，落墨时，还是颓然的落手。

“罢了罢了……如何画都不是他……”

不知为何，方公子好像在刹那之间，明白那人掩藏在心底眼眉之下的相思，凭画递相思，素手轻佻却为谁？

相思尚可凭画递，眉眼情愁谁可解？

方箐凌不知那是谁，只觉他双瞳盈盈似是自己所识的一位故人，那人披着一身雪裘，明明外头春意正暖，却有几分大悲之意，雪落他满头，一头银丝垂落，若是可以……方箐凌当真愿意用自己所有换他一展笑颜，换他一生欢喜。

他对着画中道，

“青冢埋尘不待来生，高山依旧……你可心疼？”

“我以为，你应当知晓我心意……我以为，我不言语暗藏于世，便可护你一世安稳。”

“我从不羡这千秋功名，你要给你便是……”

是恍如隔世的错觉吗？他怎好像觉得那人是在对自己说话呢，仿佛是在对经久不见的归客，笑谈要他别浪荡，赶紧回家一般。他可不知，他独断红尘之时，有人覆黄沙，负天下，却也只为求得这么一位而已。

这场梦终是醒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后背湿了大块，眼角更是泛着红，一触，原来自己在梦里还淌了泪……所幸……所幸只有自己一人，不然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话。

颤巍巍的翻开了被子，方觉自己指尖微凉，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压压，方公子却又恍了神……

当真是否有一人愿意为了自己……落魄成那般？画中之人是否又是他……方公子不知，却在梦里，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心疼。

以前总觉情字难解，如今一入相思局，便觉情字伤人最狠，不痛不杀，唯独教人惆怅难耐。

原觉美人一笑不过如此，后来才知若是真有意中人，千金为之一掷又如何，哪怕是负了一切，都值得。

隔世经年深情不筑，世事难料，终不复当初。

对你又何止一句喜欢，只可惜这人世总有太多的事儿需要在乎，我愿为你弃命，你却不愿与我执手。

方公子算是想清楚了，方家也开始日益壮大起来，但始终家中没有做官之人，这发展速度始终是比不上别家的。后来北疆那边叛兵蠢蠢欲动，君主龙颜震怒，下令派人绞杀，朝堂中却犯了难，都是一群文官，没上过战场更别谈指挥，再说了指挥作战可是个苦差事，他们家都有娇妻美妾，谁愿意跑去北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找罪受？

君主见朝中无一人敢应，大骂一声，“废物！”

有人壮着胆子前进几步，“君主……要不，请国师……”

“废物！国师岂能上阵？北疆地域广寒，国师又岂能抵御那种刺骨寒冷？”

“君主，要不要请国师占扑何人才能胜任这种差事？”

坐在龙椅上的人仔细思索，觉着此事可行，下令把国师招来，问清缘由之后，国师手沾温酒，在檀木桌上写字。

“七。”

君主大喜，派人找寻宫中有无七的人，可苦苦寻了一圈，至终寻不见，君主大怒，觉着这些人都无用，正准备让人把他们拉出去杀了省得看的心烦之时，有一小太监唯唯诺诺，声音细微。

“君主……好像公子名唤落七……”

“公子？那位公子？”

君主不知那太监所说何人，宫中当真存在着这么一位人么？他不知。

后来他遣人去找那人，直至把他带在自己面前，君主这样的记性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落七不卑不亢，微微屈膝，眼眉垂下。轻道一声。

“君主。”

君主被这一声拉回了心绪，握拳清清嗓子，“落七？”

“我在宫中排行老七，故七。”

君主一拍脑袋，经过这么多年酒色美女的浸泡，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事，就是摆平觊觎自己皇位的人，只是，自己是夺了眼前这人的皇位，现在要他来帮自己，恐怕棘手。

君主还在润色自己应当要讲的话，落七微微一笑，从发间取下一瓣梨花，泠泠香味在宫殿里不停回荡。

“落七自为护国，赴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