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总管连升改名瑞福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后宫，这天是宫中改制的日子，已经入秋，一些储备过冬的物事要派发到各个妃子寝宫里去。

宫中一品的娘娘们瑞福都亲自送去，一品的妃子有六个，正一品的只有庄妃一个，瑞福自然先到了这个宫里最高贵的女人这里。

庄妃入宫八年，今年二十四岁，正是风华时代，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里她倒是没有费过什么心思，其父是礼部尚书，一入宫就是从一品的淑仪，侍寝后提成庄妃，从此再无进展，庄妃也看出来了，皇帝的心思不在她这里，给她个庄妃当当不过是为了稳住她背后的家族，庄妃也干脆不把心思放在争宠上，一心给父亲办事，凭借这层关系提拔了不少族中子弟，宫里人来人往，新人换旧人，她这个庄妃始终坐的稳稳的。

而自从三年前，皇帝愈加勤勉，不像年少时爱玩乐，对于后宫的诸多妃嫔渐渐冷淡起来，这三年中也只宠过贵妃一人，如今贵妃身死，庄妃的心思才渐渐活络起来，后宫中总要有人执掌凤印，即使不当皇后，只要她拿到凤印，便是荣华风光的一辈子。

因此瑞福来送过冬的典仪时，看到尧菡也在这里，庄妃的侍女灵当在她身边端茶递水，庄妃也在一边陪着笑脸，这个尧菡才是如今后宫里皇帝最信赖的女人。

瑞福进门做了个辑，向庄妃说明来意，庄妃含笑点头，瑞福差人进来，将东西一样样端出来让庄妃过目。

瑞福存了讨好庄妃的心思，宫里只要是不出格品质好的东西一股脑全都送到了庄妃宫里来。

尧菡自然能够看出来，涂了丹蔻的手指轻轻划过那一批锦帛，惊讶道“这是杭州的云锦，品质算是顶级的了。”

云锦并不算的上什么顶珍贵的东西，但其花纹繁多，工艺精湛，一匹好的云锦往往能卖出天价。

瑞福道“尧菡姑娘好眼力，这是今年新来的云锦，花纹都是顶级的绣娘亲自画出花样绣制，一人一年也就绣一匹而已。”

庄妃这次请尧菡来主要是打听打听关于前天灵当看到的那个寒霖宫侍寝的贵人的事，也存了巴结的心思，看到一众物事里，尧菡对那一众金银翡翠看都不看一眼，唯独对这云锦感兴趣，连忙道“尧菡姑娘要是喜欢不如挑两匹带走，冬天做个绸褂子穿也是很好的。”

尧菡闻言笑道“不是，不瞒娘娘，我祖籍就在杭州，家里是开绣坊的，如今骤然见了家乡的东西，有些欣喜罢了。”

“哦！竟是如此。”庄妃料到尧菡若长在绣坊，定是看不上这些云锦，也没多说什么，暗地里和灵当交代了一下。

瑞福赶着去送下一家，尧菡在这也不方便和庄妃说上两句，拿了赏钱匆匆走了。

这边瑞福刚走，灵当便亲自端了一匹锦缎过来，尧菡只远远的望了一眼，便回了神，庄妃道“刚知道尧菡姑娘是杭州人，本宫这里有一匹珍藏的绸缎请姑娘掌掌眼。”

尧菡看了看绸缎上的花纹道“这可是出自绣栏阁的云锦。”绣栏阁是杭州出名的绣坊，所出的绸缎匹匹精品，往往是有价无市。

庄妃笑道“这匹云锦是打春的时候本宫托娘家从杭州带来的，本想着过冬的时候做件衣裳，却又舍不得，如今看到尧菡姑娘才觉得这匹精品找到了主人，我看这匹云锦样子素雅，正好适合妹妹你啊！”

尧菡心下喜欢，客气道“怎能夺人所好。”

“诶！”庄妃摇摇头“妹妹是太清宫的女官，怎能没两件像样的衣裳，妹妹平时事忙，姐姐自然要帮着归置归置。”

尧菡不再推托，笑纳了绸缎，所谓拿人手短，尧菡出言提醒道“娘娘可知连公公为何改了名字。”

改名叫瑞福自然不是连升自愿的，庄妃道“难道不是皇上……”她突然想到灵当当晚吓得噤若寒蝉的样子，惊道“难道是那位，那位……”

“那位贵人。”尧菡接声道，“奴婢在这里提醒娘娘一句，那位贵人对于娘娘的高升之路或有阻碍，但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娘娘最好就当不知道这件事，皇上现在也没给他个名分，大体意思就是当这个宫里没有这个人。”

庄妃强压住心神道“本宫明白了，谢妹妹提醒。”

“奴婢还要多嘴一句。”尧菡看向庄妃身后的灵当，灵当看到她的眼神，吓得跪在地上。

尧菡道“奴婢和娘娘一样在宫中如履薄冰，脖子上的脑袋总也不归自己管着，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现全变成了聋子哑巴，兹事体大，娘娘若不能约束下人，不如交给奴婢去办。”

庄妃看向灵当面露难色，“灵当是我在娘家时的随身丫鬟，与我情同姐妹，自当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娘娘错了！”尧菡打断庄妃的话，低声道“娘娘，想要凤仪天下的不是灵当，不是奴婢，可是您啊！”

庄妃愣了一下，灵当连滚带爬的爬过来向庄妃磕头求情，庄妃咬了咬牙道“如此，就将灵当托付给妹妹了。”

灵当面色惨白，不可置信的看着庄妃。

尧菡笑道“娘娘仁义，丧天良的事就让奴婢来做吧！”

请尧菡来过一遭，这一下无异于打了一巴掌又给了个甜枣，庄妃痛失一臂，心痛不已，道“如此，本宫便不留妹妹了。”

尧菡道“娘娘保重身体，奴婢告退。”

尧菡命人取了那匹云锦又带了灵当出了庄妃寝宫，路上有一小太监拦住他，说明来意，原是瑞福得知尧菡喜爱绸缎，特差人开了藏锦阁，请尧菡亲自去挑匹心仪的绸缎做件衣服。

尧菡冷笑一声道“此事不妥，宫人不得擅拿宫中财务，本官还有诸多事情要做，代我向瑞福公公赔罪，这衣服还是不要做了。”说罢，便命人将灵当送去辛者库，自己去了寒霖宫。

含凉宫锦鲤这件事情，若是搁在原来的瑞福或者尧菡身上，他们都不会多说半句，宁愿看鲤鱼活活撑死，也不愿得罪怀瑾一星半点儿。

尧菡还记得三年前初夏，怀瑾在宫中事事不顺，大病一场，皇帝日日守在宫里，御医不让他出门见风，他便故意刁难，非要去御花园的池塘边逛一逛，皇帝从御医处听说他这是郁结于心，心情好了，病好的就快，于是为了讨他欢心，竟然命人三天之内在含凉宫挖了一湾浅水，亲自去池塘边挑了荷花锦鲤移植过来，怀瑾住到含凉宫对这个简易的室内池塘很是满意，身体很快好转没几天病就全好了。

尧菡想连升现在肯定在怀瑾那里被记了一笔，还是离他远远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