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巢(结束)
小说: 薄·言 作者:迄今无言 字数:1829 更新时间:2019-09-22 04:29:36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朝城北走去,满街满巷的人都凑了过来,跟在队伍的后面,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
秋风从南也往北吹去,女子穿着襦裙,淡粉色的上衣衣带上,绣着一支细小的梅花,她走在无人的街巷里,平常早就开门的商铺此时都关上了门。
唢呐声离她越来越近,她目视着前方,朝那迎亲的队伍走去,火红色的轿子前面,那个骑着骏马的男子,头戴官帽,他望着那个朝自己越走越近的人。
“我以后若是以桃枝为约娶你为妻,你会答应吗?”灿烂的阳光下,那个人站在枫树林里,对着女子无比认真的说道:“若是我能娶你为妻,你会答应吗?”
“你要怎么娶我?用十里红妆娶一个不上台面的下九流,岂不是平白的惹人笑话。”她站在离男子几步远的地方,有一片枫叶贴着她的脸颊滑落到草地上。
“我……”那人犹豫了会,走上前,抓住女子的肩膀说道:“若我不是那相爷,你是否愿意跟我走?”
“可你不是那寻常人家的公子,我也不是那寻常人家的小姐。”她望着那人的眼睛,缓缓地说:“这万丈红尘,鹊儿配不上那十里红妆。”
“相爷,就当那是一场惊梦,你我只是彼此偶然梦见的梦中人。”
响彻云霄的唢呐声,混杂着过往曾经,在他们之间游浮、激荡。
“相爷怎不去听那《汉宫秋》?”无人的戏园后屋,女子站在袅娜的白烟后面问道。
“那人唱的没有你好听。”男子用折扇从琳琅满目的饰品上划过,“你今儿怎么不收拾了?”
“等燕姐姐唱完,我再来收拾。”她说着,用细长的铜棍拍打着挂在衣架上的衣物,扬起的灰尘幽浮在光涌里。
“你给我唱段《牡丹亭》吧。”男子笑道。
“你要听哪一折?”
“随便吧。”男子说,“你唱的我都喜欢。”
“四季相续,光阴暗把流年度。休慕古,人生百岁如朝露。莫区区,莫区区,好天良夜且追游,清风明月休辜负。但落魄,一笑人间古今,圣朝难遇……”
戏声幽幽,向着高空飘去,她和那迎亲的队伍交错而过,像是个事不关己的陌生人。等到穿过人流,氤氲在眼底的泪水,才从眼眶里缓慢流下,她眼睑轻瞌,那泪水却流的更加的汹涌。
坐在马背上的男子,回首望着,直至女子纤细的身影消失不见。
她来到城郊,站在树下,望着树上霸占了喜鹊巢穴的斑鸠,轻声道:“这世界唯独我,配不上你那红妆十里,高墙大院。”
花轿停在宫门口,跨坐于马上的人下马而立。
男子领着被头巾罩住的人,那人穿着霞帔,踩在铺好的毡子上,缓慢地走向红色的轿子。
清冷的街道又再度热闹了起来,唯有那个坐在马上的男子,心不在焉的四处张望,坐在轿子里的女子,垂着眼睑看着自己的脚尖,红色的唇角扬起,她放在双腿上的手,紧张的绞着娟帕。
车队很快便到了相府,挂满了红色灯笼和绸缎的府中,老夫人被人搀扶地端坐在厅堂里,满脸笑意,她不住地点着头,连声称好。
夜晚下起了雨,突然转凉风的凌冽的刮着,女子站在戏园里的那棵桃树下,掌心一遍一遍地摸着老树粗糙的树衣。
雨水从树叶上滑落,碰巧的落在她的眼角处,似是泪水流下,却寻不到踪迹。
“若是我就此睡去,你是否会踏梦而来?”她将脸颊轻轻的靠在树干上,呢喃细语。
她缓缓地瞌上眼睑,雨水将她的衣裳淋了个透彻,紧紧的贴在身上。
几日之后,女子如初地坐在香烟袅袅的屋子里。
她执着墨笔,沾着松墨对着铜镜描眉,松墨刺着眉毛有些细微的刺痛,她皱着眉,继续画着。
“松墨描眉,疼吗?”突然间,她似是听见了有人在耳边轻声地问。
她猛然回头,却发现,身后空荡荡的,并无一人,像是刚刚恍然做了个梦,突然惊醒后,醒来什么都没了。
“该上台了。”有人推门催道。
她点头,穿好戏衣,起身时朝镂空的窗棂望去。屋外突然下起了雪,细细密密的雪一点一点的落下,有几片落进了屋里,融化在衣架上大红色的戏服上。
她登上戏台,等那胡琴拉起,又开始唱:“……黄堂父母,倚娇痴惯习如愚。刚打的秋千画图,闲榻着鸳鸯绣谱。从今后茶余饭饱破工夫,玉镜台前插架书……”
有一马车停在园门外,轿子里的男子执着折扇端坐在里面,寒风吹起那帘子,隐隐约约的能看到里面端坐着的人。
“老爷。”赶车的车夫小声地说道:“夫人还等着呢。”
那人用扇子敲打着掌心,许久之后,他轻声地应答:“走吧。”
有几片雪花从微开的车帘缝隙,飘落在那人的脸上,他微微一怔,伸手拭去脸上的水渍,随后用扇子挑起车帘,望着越下越大的雪花遮掩住前方。
远方似是站着一人,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容貌,那人站在远处深深地凝视着他,他听见了那人的声音很轻很轻,她说:“相爷……”
街市里突然刮起了阵风,将一切吹乱,也隔断了那还未说完的话,他伸手想要抓住那人,但握住的却是一片空无,等那阵风过去之后,他的视野里,除去白茫茫的一片,便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