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巢(四)
小说: 薄·言 作者:迄今无言 字数:1480 更新时间:2019-09-22 04:29:35
朦胧间,她看见了隐约晃动的人影,模模糊糊的在眼前来回地走动,惹的她脑袋晕乎乎的,她想张口叫那人别再晃了,可是喉咙却像是不属于她的那样,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有一双温热的手轻轻地附上她的额头,又快速的收了回去,直到屋里的人都走光了,那手又再度放了上来。
“怎这么烫?”那人温和的嗓音穿过一层浓雾,像是微风吹到她的耳畔,“那么凉的夜,你怎能坐在外面?”
“唉。”那人发出一声叹息,手掌离开她的额头,身边传来一阵水声,“我之后怕是不能再来了。”
“本想着今儿叫你给我再唱几折。”
“怎料想如此不巧。”那人将潮湿的布巾放在她的额头上,“犹记第一次见你,昏暗的戏台上,画着戏妆的你站在那上面,唱着《牡丹亭》,一声一声。”
“我曾送你簪子,来时太匆忙了,急急忙忙的送了,又匆匆的离开,之后又送了些什物,你却不给任何反应,像是石沉了大海。”那人在床沿坐下,喉咙里发出几声轻笑,“上次送你的画像,不知你喜不喜欢?”
“鹊儿,若我是那寻常人家的公子,该多好。”一阵沉默之后,那人开口说道。他的指端,从女子的眉梢滑落到苍白的唇瓣上,随后似是觉得不妥,又快速的收手。
坐着的人起身,衣角被躺在床上人的轻轻拽住,那人给她换了条布巾,衣角从躺在床上的人手里滑落,随后他俯下身子轻声地说:“鹊儿,我走了,你好好的。”
之后的那些日子,从寒露到霜降,她已有十五天没有看见,那个总是身穿锦衣,手拿折扇的男子,她也唱了很多遍《寻梦》,却再也没有,那个总是笑着为她拍掌称好的人。
坐在台后的屋子里,她望着枝叶间那层薄薄的寒霜,无声的笑了起来,可那泪水却不知不觉的将眼眶装满。
前些日子,满街满巷,人人口中都在说:“那相爷要娶妻了,娶那天子的女儿,荣升驸马。”
就连这戏班里的人也在说,“两人郎才女貌,是对佳偶。”
她将戏衣放好,那些头饰随意的放在桌案上,袅袅的白烟,如往常一样在空气里妖娆的舞动,她的手抚上窗棂,从最上面的花朵顺着纹理滑落,停在最下角雕刻的鸟尾处。
“何处合成愁?”她用拇指的指肚摩擦着粗糙的红木,突然间想起了燕姐姐常常念的诗,“离人心上秋。”
“纵芭蕉不雨也飕飕。”她透过那雕阑的间隙,望着窗外,张着嘴小声的念了起来,那轻柔的声音顺着风穿过安静的戏园后院,从枝丫间滑过,如同一只纷飞的蝴蝶,“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
那风顺着长廊朝里跑去,在里面唯一一个开着推窗的屋子前驻足,使得床边的纱幔,随着它轻轻的摇摆着。
“年事梦……”
屋子里泛黄的墙壁上,挂着一副装裱好的画,它随着风轻撞着墙壁。
画上,是一方小小的戏台,昏暗的视线里,有一女子穿着淡粉色的戏衣,衣袖半掩着朱唇,眼睑垂下望着木质的戏台,那掩去的眸子里不知是何种情绪。
房间里香薰袅袅,秋风带着一片落叶,飘进温暖的屋内,落在深红色的桌案上。
话停了,那人却依旧从镂空的窗子朝院子里望,她看着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看着细细碎碎的阳光斑驳的照在土壤上。
“等到桃花盛开时,我折一支送你如何?”突然间似是看见了那个儒雅的男子,站在那院里的桃树下,手中的折扇打在枝叶间,使得枝叶上下的晃动。
“倒不如相爷折来一支腊梅。”他旁边站着的女子笑着,用手轻轻地摩擦着粗糙的枝干说道:“免得这棵老树还要经历折枝之痛。”
“你这人啊。”那人也笑了起来,用折扇轻轻地敲在女子的头顶,“别家的树你就舍得了?”
女子抚摸上粗糙的树衣,“我小时来这儿,这树就在这儿了。”
“自是舍不得了。”女子笑着,“多少的心事都给了它。”
“那我更要折了它的枝。”那人说:“我得看看,它会不会把你所有的心事都告诉我。”
泪水再次将视野模糊,她低下头用手轻轻地拭去,等到再度朝那边看去时,只有那棵老树,孤零零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