Ⅸ 我开玩笑的·玖
小说: 春日蜂蜜酒 作者:远鹤渊殊 字数:3434 更新时间:2019-09-22 03:44:09
我开玩笑的·玖
次日九点左右警察找他询问情况,严页和盘托出,跳过了他威胁全班的戏码,只说赵晓波动手打的人。由于严野尚未成年,询问结束之后便会找监护人谈话。
罗捷颖的态度相当强硬,必须通过法律来解决这件事情,不可能轻易和解。
警方调查了巷口的监控,巷子不深,灯光会有些暗但还是看得见一群人围殴严页,但严页扇的一耳光没有被记录下来。毕竟在巷口,有些角度还是难以捕捉。
这边已经拿到确切证据,下一步自然是将犯罪嫌疑人抓捕归案,但因赵晓波为在校学生,警方联系了学校领导。由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将其从班上带离交给警方。
赵晓波可没想过严页会报警这事儿,手机就揣在裤兜里,还没把密码猜出来。一看见便衣警察,顿时心凉了半截。学生对法律的了解微乎其微,在他们心目中可能只是冲突的事情,其实早已踩上法律高压线。
从赵晓波被带去审问开始,关于他的报复就完成了。现今只剩下严野与邵文熙两个老油条还在坚持。
罗捷颖全程跟进案件,聘请了律师来打官司,而赵晓波的母亲力求私了,不愿意耽误赵晓波高考。但因现况是抢劫加故意伤害,从法律上来说要判三到五年的有期徒刑。
再加上对个人生活影响极大,保不齐会从重处罚,这就得看罗捷颖请的律师有多大本事。
严页是比较清闲的,在医院躺着。每天就看看电视,在病房里转两圈,偶尔看看书,照旧积极备战高考,心态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丞柯都不知道他哪里来这么多底气,每天就看他想方设法的打发时间。用左手画很丑一只猪,还要说他画的是丞柯,丞柯不和被监护人过多争辩,默默地写着接下来要交的观察报告。
五月二十二号,严页顺利出院,半月之后要回医院拆石膏。罗捷颖本要来接他,被他拒绝了。只是手臂骨折,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太像是他将要残废。配新手机不说,还给他买了套游戏手柄。
不过也差不多,还有十来天高考,他的右手却不能写字,和废了几乎没有差别,难免怕他想不开。这段时间罗捷颖除了处理案子,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不要在意高考,还有机会。
刚到家门口,罗捷颖的电话就打过来,严页先开门才接通电话。
罗捷颖:“小野,你到家没有啊?”
严页用肩膀架住手机,腾出手来开门:“到了,我收拾一下就去学校上课。”
“在家里休息不好吗?还是在学校有朋友开心点?”她止不住的担忧,自家儿子脾性怪,怕又在校被人指指点点地说道。
严页进屋关上门,到卧室换校服:“没有,快考试了,还是多听多写,不然就得复读,压力大妈妈。”
她顿了顿,似乎有几分忧郁:“可你的手?”
严页换了一边听:“左手写就是,不用担心,我可以。”
她终于妥协叮咛几句,又发觉都在说身体和心情,其余的没什么好说,最终让他路上小心。严页应声,整理好校服衣领,便与罗捷颖结束通话,好去学校上课。
现在是下午一点,到校正好能赶上第一节课。他再如何还是个好学生人设,该有的表面功夫不能少。
路上他碰到楚簇珩,抱着一沓书离校,照理说这会儿初三应当在补课,这时候离校实在说不通。严页自觉与他见过几面,算得有缘,凑过去问他去哪里。
楚簇珩看了他一眼,难得正面回答:“不读了。”
这真是个新奇的回答,严页听过无数离校的理由和借口,“不读了”还是第一回听见。况且才初中,十五六岁的年龄,不读书又能做什么呢?
“那我请你吃雪糕。”他没有多问,是觉多问则是伤人,不好也不恰当,左手勾住楚簇珩手腕,带到小店里。
楚簇珩没说话,看着他弓着腰在冰箱里翻翻捡捡,挑出两支甜筒放在冰箱盖上,又把头塞进去,不知道到底要找点什么出来。
“还在找什么?”楚簇珩找了个空地,把书放下,背着手踱步过去看。
严页头也没抬,脚蹬了两下,更往下探身:“冰箱很大啦,我想找那个双黄的,那个好吃。”
“你要吃这么多?手都吊着。”楚簇珩把甜筒拿起来,又要放回冰箱。严页用脚勾住他的腿弯,腰卡在冰箱边缘,告诉他不要动。
楚簇珩有些想笑,可他笑不出来,只得睁着眼睛,看严页摇来晃去的头发和紧绷的腰线。他的世界里很少出现这样的一个人,长辈也好,朋友也罢,总是皱着眉,不赞同地看着他。
他分明未曾做错过什么,却总有人说他错了。
严页直起腰,收回脚,关上冰箱盖,把东西往收银台一堆,又转到里面去拿自己想吃的零食。右手吊起来也不影响他的食欲发挥。
楚簇珩没有跟过去,站在收银台前,从裤兜里摸出钱包,递了张百元给阿姨:“姐姐,一会儿他拿过来一起,找零也给他吧。”
说完,他拿上一个甜筒,抱起书本离开,头也没回。严页出来时没看到人,环视四周,空荡荡。他问前台阿姨,多少钱。
前台阿姨算过账后,找零:“刚刚那个小伙子给了钱,你们是好朋友啊?”
严页接过零钱和口袋,意味深长的笑了下,说:“或许。”
他买了不少东西,挂在左手腕上,吃着雪糕欢欢喜喜地进学校上课。前台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的想起曾经她与朋友三三两两结伴上课的夏天,也是这样快乐,无忧无虑。
转眼之间,一切都成过眼云烟。
高三一班氛围颇为凝重,所有人的神经都绷成一根弦,稍有风吹草动,即刻草木皆兵。赵晓波被抓的事情班上的人都知道了,但他们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抓。
心中有鬼,自然胆战心惊。
严页回班上时,大多数人都不敢看他,有几位眼里布满红血丝,多是没有休息好。他刚坐下不久,便上课了,但邵文熙的座位始终是空的。
课间休息时,严页问邵文熙的同桌,邵文熙怎么没来。她说邵文熙请假回家了,说身体不舒服。
他应声,垂眸继续写字,无数个池阳堆在一起,密密麻麻,像冰冷的眼眸,专注地凝视,令人头皮发麻,背脊生凉。
昏黄斜阳,穿过云雾,落到人间来。
学生们从校门涌出,严页混在其中,含着棒棒糖漫步,走的方向却不是严野家。他这般漫无目的地转悠,脑子里思考着任务。
刚到曾宜街,一群人围在摊贩面前,指指点点,面上恐惧未散。严页吃着零食过去看热闹,入目是张青涩稚嫩的脸,眼睛瞪着,身上插着一把刀,正是胸口位置。所幸场面没有很血腥,否则严页又得吐。
他认不得这个人,只隐约觉得眼熟,便问丞柯:“监护人,死的这谁啊?”
丞柯停笔查阅死者的讯息:“韩子安,男,十八岁,双性恋。”
严页怔愣片刻,快步离开,胃里一阵翻腾,但他没有吐。生死巨变,总是突如其来。严页根本没有找他威胁他,他的解决就已由他自己定下。
算得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他匆忙回了家,用塑料袋裹着手臂洗澡,换成体恤短裤坐到客厅看电视。嗑着瓜子,瓜子皮在面前堆成小山。直到罗捷颖回家,他一壁罗捷颖闲聊一壁收拾垃圾,好一会儿才进屋睡觉。
晚十二点,严页踮着脚从屋里出来,摸黑拿钥匙开门,发出“吱吖”一声。严页回头看了眼,见没人出来,才又轻手轻脚地出去,关上门。口袋里鼓鼓囊囊的,装着之前买的草莓酱,准备饿了吃。
这时候正是好眠,除了夜猫子几乎没有生物活动,就连身体里的丞柯也已经钻入被窝,陷入没有沙雕上司的美梦中。有些人还在夜色中穿梭,仍在不定的现实中找归宿。
严页找了根烟叼着,没有点燃,夜风习习,吹久了还有些冷。他习惯睡不着的晚上独自出门消夜,当然,在现实中,他消夜的方式不仅仅是散步。
会有固定的左位,相约蹦迪,后在某处开个房间,一夜就过去。这样就无时间去想那些渺小的愁怨,心里没什么积攒,多关注国家大事,好好生活便是。
不知不觉,他走到池阳家门口,灯还亮着。不知为何,悲从中来,一时间鬼迷心窍,去敲了门。反应过来时,已经端坐在池阳家沙发上。
他们家摆设没有太多变化,猫爬架还在阳台,金鱼缸放在鞋柜上,只是家具换成更温柔的款式,软得好似她们的心。不管以后他们会不会忘记池阳,现今他们还是爱他的,只是爱得不那么明显。
池阳母亲坐在他身旁,温柔地凝望他,“这么晚怎么还在外面?”
“最近有些难题。”严页侧头看她,“您会想知道,池阳为什么会跳楼吗?”
池阳母亲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沉默。
“您会觉得,人都没了,就算了吗?”严页移开视线,望向窗外,今夜好像有月亮,从这里依稀可以望见它。“您看,今夜月色真美,谢谢您的招待,晚安。”
他知道他等不到回答了,从另一方面说,这就是她的答案。她说,算了。
严页起身离开,门关上的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谁的哭声,一个男孩子的哭声。
他又去了个地方,邵文熙的家,一次偶然,在别人口中听到的。她们家住在二楼,严页在楼下站了会儿,上到二楼,从窗户爬到空调箱上面。
周围没有监控,严页却什么也没做,安静地望着远处。临近两点钟,他才探头确认卧室里的是不是邵文熙。运气不错,是她。
她睡得不安稳,眉头紧蹙,像是做了噩梦。严页侧头,伸手敲窗户。在静夜中,只有这断断续续的“嘭嘭”声,一直响着。
邵文熙被吵醒,睁眼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正打算接着睡,窗外猛地传来一声响。她心里一慌,连忙把灯打开,玻璃上有一大片“血迹”似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