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少年永远不会老去(完结)
小说: 少年游 作者:一颗银牙 字数:2221 更新时间:2019-09-21 11:05:37
艺考顺利结束后,就得专心搞文化课了。这对于他们来说简单多了,基础好,肯用功,成绩不会差。
至于季晓声,他要考音乐学院,必定也是个分数不低的学校,陆澄不敢掉以轻心,强迫自己专心复习备考。至于别的,高考后再说吧。怕什么,季晓声总是在他身边的。他是永远欣赏他琵琶声为他叫好的人。
冬去春来,时光快得叫人来不及感慨,就已呼啸而去。
放学后的教室,只剩下走读的学生。辛幼文的座位早就搬到了教室末排,他还在写英语试卷。孙慈坐到他同桌的位子上来,托着下巴,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窗外,春日负暄,东风轻软。
孙慈正想法子逗男生一下,冷不防男生偏头,极快地亲了他脸颊一下。
教室前面还有两个女生在讨论物理题,孙慈惊讶地看着辛幼文。
少年抿嘴微微笑,表情羞涩又狡黠。
高三忙碌紧张的日子,就是在这样的平常或意外的小细节里消融掉的。回想起来,他们记得最清楚的不是模拟考有多难,排了第几名或者是试卷犹如山堆,而是那些无人知晓的细枝末节,关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细微缠绵的情愫。暗自生长,遮天蔽日,好比春天的花事,难收难管。
五月份,拍毕业照。
一个年级的学生都在有树有花的操场上自由拍照留念,到处乱哄哄,笑嚷嚷,尚未有离别的气息。 然后是一个班接一个班,走到花繁如火的凤凰花树下,将这一年这一刻的笑容凝固在一张薄薄的纸上,留待日后点检记忆。照片,是一样媒介,连接过去与现在。它是时光机,搭载后来的人回到那一年那一刻,我们对着镜头,露出最好看的笑容。
高考在暑热之中到来,又如梦般飞快地结束了。
考试前,覃惠羽专门打电话给孙慈,为他们加油。孙慈调为外放,拉着辛幼文一起听。辛幼文斜斜睨他一眼,孙慈便笑盈盈的,眼里好像在说,怕你吃醋。
考完后的黄昏,教学楼上演了一出天女散花,几乎所有人都把课本扔下了楼,从未有如此恣意的时候了。也唯有这一个时候,短暂地抛掉了背负多年的压力,在结局未定之前,可以不管不顾,尽情狂欢。
孙慈拉着辛幼文跑过纸张满天飞的走廊,突围人群。天台,关上门,抵着门板,急切地接一个吻,渐渐,渐渐,缓下来,深下来,缠绵悠久。
次日是毕业典礼。
少年们一个一个稳步走上台,站好,敛好多余的神色——灯光已亮起。
音乐声起,齐唱《骊歌》。这一支离别的歌,这是青春结束的尾声。
鞠躬,谢幕,少年们如登台时一个接一个,安安静静下了台。灯光灭了,青春落幕了。
纷纷人海里,孙慈握紧身边人的手,辛幼文也用力抓紧了他。
青春将去也,一川东逝水,何如?
他们尚牵着手,可以对视,交换一种隐秘的幸福。
那天散场,一个稀松平常的夏日黄昏,然而凄美艳丽好像诸神的黄昏。
四个人并排走在橘红色的世界,说了许多话,关于毕业,关于志愿,以及更远的未来。他们沉默下来,感伤,茫然,却又翻滚出温暖和希冀。
走在这样的黄昏中,好像少年是永远不会老去的。
孙慈梦见了他几乎要淡忘的记忆,车祸,坠崖,鲜血,哭嚎。继而一转,是他重生回来的这两年,美好得让人不安。翻转再翻转,一忽儿是美梦,一忽儿是噩梦,一个梦套一个梦,仿若无穷无尽……
自梦中惊醒,凌晨五点多的天光已亮蒙蒙的了,孙慈坐在床上,面对窗玻璃上的月桂影子,大口喘气,犹自惊魂。
此刻是否真实?他是不是还在梦中呢?
孙慈昏昏沉沉地起来了,悄无声息地出了门,沿着无人的青石板路,慢慢儿走到了辛家角门。世界还未完全清醒,孙慈忍者内心涨满的情绪,站在门前静静等待。
等我的少年醒来。
直到辛家奶奶出门买菜,见到他很是惊讶,孙慈胡乱敷衍了几句,就直奔辛幼文房间。
辛幼文恰好起床,就见一头撞进来的男生。
“圆圆,我做了个梦!”
辛幼文睡眼惺忪地听他说完了那个梦,更加懵然了。梦里,他和冯川媚在一起,孙慈黯然离开,多年后他和女生车祸双双殒命,不久孙慈也坠崖而亡,重生到十年前,然后成为了现在的模样。
“……重生?”辛幼文不敢置信,“你是高考压力太大了吗?怎么做这些奇奇怪怪的梦?冯川媚……”
他笑了,“怎么可能呢?”
这年头已经有重生小说了,可重生的概念还没那么普及。
孙慈两手撑着床,面对辛幼文,眼对眼,靠得很近,他不笑,甚至还有些恍惚。
“圆圆,你说这莫非庄周梦蝶?孰真孰假?”
“阿慈。”辛幼文软软地叫他,定神与他对视,好一会儿,抬手用拇指轻轻按住男生的左眉角。孙慈不动,定定地看着他,感觉到他的手指滑下去,眼前晃过一小片阴影,温热的指尖落到了鼻翼,沿着深深的人中沟按到了唇瓣之间,停了下来。
辛幼文轻轻一笑,话音也很轻,“阿慈,我是真的。”
孙慈一把抓住那只手的腕部,拉到自己的左胸膛,按住心脏,那里有规律地跳动着,温柔而有力量。
面上笑容越深,辛幼文稍稍前倾,吻住了眼前的唇。孙慈闭上了眼,把自己放心地交给了这一枚吻,交给了他的少年。
真即是梦,梦即是真。 此刻,他们相互触碰,再真实不过了。
吃过早餐后,日光明朗朗照满小院。辛幼文在房间收拾东西,主要是把课本和练习册这些东西拾掇干净,没用处的便拿去给收破烂的。
孙慈在一旁帮把手,他对辛幼文的东西感兴趣罢了,这个翻一翻,那个瞅一瞅。
他拿起书架顶的那本《震川文集》,尚未翻开,一纸信封掉落,静静躺在木地板上。
辛幼文听见动静,看过来。
两人俱是一愣,翻飞着尘土的光线中,牛皮信封上的名字映入眼中。
两人又是一齐微微笑了,互相望一眼,辛幼文弯身捏起信封,揭开早就拆开了的封口,取出那页薄薄的信纸,展开来。
孙慈挨着他肩膀站,一同看这页泛黄的纸,纸上的黑字因潮湿气微微洇开了,却无减字的俊逸。
少年微软的清澈的声音在屋内低低响起来——
圆圆,你好哇,辛幼文。你永远不会明白,我能写下这句话有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