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这样就很好
小说: 少年游 作者:一颗银牙 字数:2905 更新时间:2019-09-21 11:05:36
中午放学时,辛幼文无视了孙慈直接自己下楼了。孙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并不着急。辛幼文要去排练话剧,他也跟过去看。只是辛幼文当他空气般。
就这样,辛幼文躲了他三天,两人没说过一句话。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孙慈有再多耐心,也受不住了。难道就这样连朋友也做不成?
这几天他们两人的异样,家里人都是没什么察觉,问起来怎么不见对方来玩,只说是作业多或者下雨不方便走动就好。学校里同学们心里都有谱,这俩平日里最要好的闹别扭了,心里可好奇,都想法子打听消息。然而陆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面对他们的疑问,陆澄一头雾水。
他跑去问辛幼文,男生说了等于没说,“他混账。”
于是他又去找孙慈。
“说我混账?”孙慈闲闲笑道,“估计就是这原因吧。等他消了气就好了,你别多虑。”
好呗,都不告诉他。陆澄怀揣着满肚子疑问,和季晓声讨论去了。当然,季晓声是不太可能给出多少回应来的,所以也不过是他单方面猜测。辛、孙二人是不会理他的。
傍晚,连日阴雨消停了会儿,夕阳犹犹豫豫从云层间漏了点儿光。孙慈跟在辛幼文后面,中间隔了好一段距离,挡着行人。他也不紧张,没有刻意要保持行踪的意思。辛幼文肯定知道他在后面。
孙慈这家伙是甩不掉了吗?辛幼文气鼓鼓地加快脚步,然而总有种摆脱不掉身后人的感觉,那股带笑的悠哉悠哉的眼神似乎一直黏在他背后。
前面就是人民公园门口,榕树下的石头和地面都湿漉漉的,没有人像以往那样坐下来聊聊天,吃吃零嘴。
辛幼文忙小跑到角落那棵大榕树下去,榕树干足有五人围,枝叶茂盛如华盖,结结实实挡住了他。
枝叶的积水滴滴答答落了下来,时不时有几滴落在人身上,湿了脸颊或衣服。
他走了没有?
辛幼文侧过身子去,张望外面人行道。
孙慈在榕树另一边走进来,就瞧见他探头探脑的模样儿,心知是在看他自己,憋着乐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
辛幼文果然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面上表情极其惊讶。
“圆圆,这样好玩吗?”他直接抛出问题,不容辛幼文躲避。
辛幼文退后一步,看向树干,好些时才说,“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孙慈正了色,说:“圆圆,我没有玩笑的意思,我也没有存心要作弄你的意思,我是真的,你看过我的信,不是吗?”
辛幼文听见“信”一字,自动自觉回忆信的内容。
“孙慈你……”他少了怒气,心上开始慌了。
“我是说真的,对你一片真心。”孙慈认真道,没有半分平常里的戏谑模样,“或许你还不相信,你不能接受,但至少不要怀疑我。先前是我太莽撞了,我和你道歉,别不理我。”
辛幼文仍然不看他,低着头,两只脚并在一起,鞋头蹭着鞋头。
“你不理我,我很伤心。”孙慈慢慢说,话音低了下去,带上几分萧索,“圆圆,我真有那么让你讨厌吗?”
他的语气令辛幼文不能自已地抬起头来看他,看见男生受伤的眼神,他即刻又掉转了眼神,不敢再和他对视。
“我……”辛幼文讷讷开口,不知应当说点什么,才能最恰当地表达出他内心的想法,磕巴了一会儿才想到说,“我们认识了那么久,是好朋友,我没有讨厌你的意思,但是我也有权利生气吧!你……”
他瞪着孙慈,杏眼圆溜溜,雨天水汽蒙上瞳孔,越发水润,加上着急心慌的缘故,就显现出一种快要哭了的神色来。
真可爱,快掉眼泪吧,小哭包。孙慈在心里这么想,又默默骂自己这种时候还想这些,要是被辛幼文知道了,怕不是又要和他冷战。
“对不起,圆圆,我保证以后不会随便对你怎么样了。但是你别躲着我,别不理我。”
孙慈不错眼珠地看着他,“圆圆,给我一点点机会,我们慢慢来好吗?我会等你的。”
孙慈的神情前所未有地认真,眼神里仿佛有许多东西,那些情意重重压了下来,辛幼文不堪压力,再次低下了头。
脚尖不住地蹭着水泥地板,辛幼文心慌慌的,不知如何应对。
忽然听见孙慈唉了一声儿,跟着说,“圆圆,假若你真不能接受,那么,我以后不打扰你就是了。”
这话什么意思?辛幼文唰地抬其起头,孙慈对他微微笑了一下,那是他少见的悲伤。
那天突如其来的吻,辛幼文被吓到了。虽然早就被孙慈的信和言语搅浑了心,但他可没真正信了,只是当做玩笑。可孙慈却用那样直接的方式告诉他,不是玩笑,他是当真的。为什么?万般疑惑,诸多慌乱,齐齐涌上心头,他没法好好面对孙慈。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此等胆小鼠辈,遇事只会藏头缩尾。这些天他还心存侥幸,想孙慈这次可能也是拿他戏耍而已,那么他动动怒再叫孙慈低声下气讨个饶这次也就算过去了。可是,孙慈又撕破了这幻想。他还以两人交情逼迫自己。孙慈哪孙慈,你可真是狠得下心。明知道他不会舍得。
思绪翻飞,搅得一颗心没处可着落。辛幼文用力闭了闭眼,有些身心俱疲,一歪身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榕树苍荫蔽日遮天,细细春雨也还遮挡得过去,因而树石凳也没有沾湿多少,只是冰凉凉的。
沉默了许久的孙慈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别坐久了,受凉不好。”
辛幼文无力垂着脑袋,听见了他的话也不想理睬。他可真是愁,这春雨浇来万种愁情哪。
须臾,暮雨飘飞,路上行人步履越加匆匆。
“圆圆,回家吧。”孙慈站在他面前,垂首看弓着身子快成虾米的少年,心里有微微的甜,夹杂着酸涩。
辛幼文不吭声,也不动弹。
忽而,鼻尖觉着一点凉意,孙慈转头看了看树荫外,天色灰淡,细雨如丝,便撑开了伞,半蹲下身来,连同辛幼文一起遮在伞下。
凳子矮,因两人共在一顶伞面之下,距离就不得不近了些,四目相对,都有些别扭。
无端端的,辛幼文忽然记起小时候的一桩事来。他也就五六岁的光景,还是个控制不住眼泪的小孩子,路边见了断臂的乞讨者,动了恻隐之心,躲到一边去抹眼泪。孙慈追了过来,也像现在这样蹲在地上,仰起脸来,温声软语哄他,用手帕给他擦眼泪。
那会子的孙慈也还是个几岁大的小孩儿罢了。可是哄他、替他擦泪的人常常有他,一路细想过来,孙慈照顾了他许多。他们二人的感情不比亲人少半分儿。
辛幼文的心就这样在回忆里软掉了,原本他就是被孙慈唐突到了,着实生了气,强硬起心肠来的。现在什么气都消了,也就没有了可以支撑起这冷硬面皮的心情了,再也狠不下心来。更何况孙慈这么样软逼他。
辛幼文莫名发起呆来,孙慈也不催促,但见他一会儿欲笑,一会儿无奈,渐渐的面色和缓了下来,便知道这一回就算过关了。
他们圆圆实在是软心肠。孙慈瞅着他,心里想,嗯,脸蛋儿也是软的。这么想着就想抬手捏一捏,但是怕吓到辛幼文,不好动手动脚,只能忍着。来日方长。
这厢辛幼文想通了,不管什么真与假,情与爱,孙慈这人是很重要的,什么事都不能随便打散了他们打小的感情。
“蹲那么久,你不累啊?”辛幼文找点话头来掩饰一下自己的别扭劲儿,伸手拿过了孙慈的伞,直起身起来。
孙慈隐去唇边的笑意,正儿八经地说,“你不说还不觉得,腿麻得厉害,起不来了。”说话时还尝试着站起来,两条腿趔趄,要摔下去了那样。
顾不上别的,辛幼文连忙抓住他的手臂,扶着他起来,两人贴在了一块儿。孙慈也不敢太造次,靠着他肩膀略等了等,就退开来,说没事了。
辛幼文躲着他的眼睛,随便答应了一声儿,从书包外侧抽出折叠伞,被孙慈接在手里打开了,才给回他。辛幼文越发不自在,也把他的伞物归原主,不等他就走出榕树外。
孙慈跟了上去,走在他身边,两人的伞沿不时相碰。谁也没开口说话,静静走在雨里。
孙慈暼向走在右手边的少年,伞面挡住了他的头部,瘦削的肩膀撑起橙边白底的校服外套,几滴水珠子飞溅而落。
这样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