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元一没想到自己才一入宫就被女皇给相中了，虽然不知该喜还是该悲，但他还是努力扮演好自己此时的身份，做一个尽职尽责的中人。

当然，有时候深夜入梦之时，他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被去了势，可是身下隐隐的痛仍旧提醒着他这个血淋淋的事实。

想起来那天跪在招讨使沈倩文的苦求，如今看来全部都是天大的笑话。事实上哪怕就是做个背负奴籍之人也比做一个不男不女的阉人要好太多。

冯元一以为他会这么一直伴在女皇身边做一个中规中矩的阉人。只是却因为一次意外不小心打碎了女皇最珍视的琉璃盏而被女皇撵出了宫。

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太监在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的下场可想而知。那天他照旧被一群比他大的太监宫女欺负却被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中人给救了下来。

“从此你便是我的养子，你力气不小，从今儿起就改名叫做力士吧。”高延福一眼就相中了这个眉清目秀的阉儿，即使身板小，可是方才看他那反抗的架势，这力气也着实不小。

看惯了周围人的冷漠虚伪的嘴脸，冯元一并不敢相信高延福收养她是没有目的的。

要知道这宫里最坏的人不是那妃子娘娘，而是那没有希望的公公，时间久了这心理多半就扭曲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顺从地顺着杆子叫高延福“义父”，这个不男不女的阉人便成了他被逐出宫后的第一座靠山。

然而时间告诉高力士他当初的想法都是错的，高延福是真心喜欢他，也是真心疼爱他，并教了他许多东西，尤其是忠君爱国的思想也是没少给他灌输。

“女皇非李氏，她篡夺了这天下应是窃贼，难不成我也要忠于她？”

“嘘。”高延福赶紧捂住高力士的嘴，往四周扫视了一圈后才小声说道，“以后记着，这大逆不道的话不可以乱说，不然可是要掉脑袋的。”

高力士沉默，他自然知道自己这话究竟有多大逆不道，但是忠也该是分情况的，难不成要做一个愚忠之人？

“力士，你听着，义父要你做忠君爱国之人可不是说让你做一个愚忠之人，若这个君他能给天下人带来安宁生活，那么久可以忠这个君，不管他是否为李氏，若是这个人是一个昏庸无能之人，就算他姓李也不能助纣为虐，让他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力士谨记义父的教训，将来定会做个忠君爱国之人。”

高延福随后补充的话彻底让高力士对他另眼相看。这么一个有思想有头脑的中人当年若不是被去了势，现在在朝堂上应该也是叱咤一方的人物。

这一番话对高力士的影响颇为深远，甚至影响到了他后来的择主决定。

良禽择木而栖，他最终也做到了这一点。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后来才会选择辅佐那个男人，一个让他爱了一生却一生不敢僭越的男人。

高力士是在二十四岁那年结识了那个人的，那人当时是受封与临淄的临淄王，只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那个人引以为知己，用受宠若惊来形容绝对不算过分。

“力士，高力士。好名字。”高力士现在依旧能回忆起那个人得知自己名字后说这句话的样子。合扇朗笑，潇洒无双。

说起来那个人比他还要小上一个春秋，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姿态风流，不知当时醉倒了几家儿女。

后来，每每回想起那一桩桩陈年旧事，高力士都会会心一笑，但是随即又是一番苦笑，只能任各种情绪在心中肆意疯长。

如果不伤害，不如当时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