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白在楼下站了很久。路灯在暗色的包裹中微微闪动着，天空中不知何时竟飘起雪来，纷纷扬扬的落了满肩。肖白有些迷茫的抬起头，这应该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吧？双手被冻久了，当晶莹的雪花融在指尖时竟生出了微微的暖意。

一件大衣带着主人的余温意外的从身后披在了身上，肖白带着惊喜猛地转身，入眼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张铎。”肖白有些吃惊，“你，你的脸是怎么了？”

张铎脸上有三道明显的抓伤，不深却很长，从鼻尖到耳垂占据了四分之一的脸。现在上面还残留着未干的血痕。

“没事。”张铎侧了下脸，让脸上的伤痕隐在黑暗中，“二哥的伤怎么样了？”

“他没事了。”肖白急忙四下环顾了一番，却并未发现黑猫的身影，“你这伤是被那只猫弄的吗？”

“不是，自己不小心划得。”张铎一脸不想再说下去的表情，“我看你在下面站了这么久都没上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上去吧。家里还有人在。”

“谁？”肖白的神经又崩了起来。

“好像是你哥哥。”张铎在他身后推着他往楼道口走，“来了好久了一直在等你。”

肖白进到客厅的时候，肖墨正坐在沙发上喝茶，面色自然，看样子是没受什么伤，肖白叫了声哥乖乖的坐到了肖墨的对面，张铎给肖白倒了杯热水，转身进了客房。

“你没受伤吧？抓到那只黑猫了没？”待张铎离开，肖白赶紧抓着肖墨仔细打量。

“没事，他还不是我的对手。”肖墨的眉头皱了皱，“沈森怎么样了？”

“还要留院观察一晚，那只黑猫为什么要伤害沈森？”

“这我还不太清楚，不过他现在受了伤，暂时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肖墨眯了眯眼，“倒是有件事我很在意，这个猫灵头上的印痕有很大的裂纹，看样子已经到了崩坏的边缘。”

肖白有些吃惊，“你是说他被主人抛弃了？”

“不敢确认，但是我很怀疑，一个马上就要失去契约的猫灵，首要任务是什么？”肖墨看着肖白有些严肃，“我想这大概就是他找上沈森的原因，只是，他为什么偏偏看上沈森了呢。”

“被主人抛弃的猫灵失去契约之时便会从世界上永远消失。除非他找到新的主人与之结契。”肖白有些惊讶，“难道他看上了沈森？”

肖墨看着他不可置否。

肖白有些难过的垂了头，“肖墨，其实我有些怀疑，我在沈森身边这么久一直都是他照顾我，我从未帮他做过什么。现在还害他受伤，我真的有资格和他结契么。”

“是不是谁和你说什么了？”感觉到肖白的情绪，肖墨声音可以放柔和了些。

两个人年龄相差甚大，在肖白心目中肖墨不仅是兄长更是父亲一般重要的存在，现在听见肖墨这样问，自然也有些忍不住，“沈岩说我不该留在沈森身边。”

对面的人意料之中的红了眼圈，肖墨走过去坐在肖白旁边，轻轻的将自己弟弟揽入怀中，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慰，“你现在还未成年，能力不够也无可厚非。结契的事是两个人心甘情愿，旁人说的都不做数。白白，我问你，你真的非沈森不可了么？”

肖白在肖墨怀中狠劲点头，“我守了沈森十八年，真的忘不掉的。”

“也好。”肖墨叹了口气，“现在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肖白从肖墨怀中抬起头来，有些期待。

“和沈森坦白，若是沈森可以接受那是最好不过，若是他不接受，”肖墨的眼睛暗了暗，“我也有办法让他乖乖和你结契。”

“你这算什么办法。”肖白瞪着他，“我已经害了沈森一次，绝对不能在害他第二次，哪怕到最后他不和我结契，我也决不许你伤害他。”

“若是他坚持不和你结契，你就会变成一只普通的猫，这也无所谓吗？再也幻不出人形，再也不记得亲人都无所谓吗？”

肖白咬着牙垂了头没有回答。

“你为了他连哥哥都不要了？”肖墨的声音有些哑，“你还有不到二十天就要成年了，你到底..到底怎么想的？”

“我不想失去哥哥，但是让我一辈子和别人绑在一起，我也真的做不到。”

而在另一边，陷入僵局的沈岩夫夫意料中的选择了冷战。沈岩看着姜唐头也不回的上了楼，冰冷的面容上渐渐松动，手头的香烟被狠狠的捻灭在了烟灰盒中。深吸了口气，沈岩重新发动汽车，直奔医院。

沈岩到达病房时，沈森已经拔了输液管，但还未睡着，看见沈岩进来脸上并未显出异色，反而有些意料之中的笑，“你还比我想的要慢了许多。”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沈岩从床尾把凳子搬过来坐到沈森旁边。

“你是我打大哥，我还不了解你么”沈森有些好笑，“怎么，这点小伤就心疼我啦？”

“啧，你恶不恶心。”沈岩撇了他一眼，“你这伤到底怎么弄得能不能说啊。”

“嗨，别提了，我一时心软放进来了一只流浪猫，谁成想他戒心那么重，上来就把我给伤了。”

“一只猫能有这么大的力度？你把你那伤口拿出去给大家看看，问问他们有人信吗？”

“欸，你别说，还真是有点邪门。”沈森自己也有些吃惊，“受伤的时候我着急顾着白白没深究，现在想起来是有些不对劲，不过伤我的确实是一只猫没错啊。”

沈言看着自己反应迟钝的弟弟没再往深里说，反而换了一个话题，“你是真的喜欢肖白？”

沈森对他话题转换之快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这转的也太快了，我自然是喜欢的，不然怎么会和他在一起。”沈森在床上翻了个身，把受伤的手臂放在腰间看着沈岩有点无奈，“我说大哥，您要不在旁边的床上躺会吧，我老仰着头看你怪难受的。”

沈森住的是双人房，但是现在只有他一个患者旁边那张病床自然就空了出来，沈岩在卫生间快速的洗漱完，关了病房的灯，躺到了沈森的对床。

刚刚还有些昏昏欲睡，关了灯反而清醒了许多，沈森转过头借着月光望他，“我们兄弟有多久没这样躺在一间屋子里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自从我出柜之后就没有了吧。”

沈森点头，“这么想着也有四五年了，没想到现在你我都已经成家了，真是过得挺快的。”

“你，”沈岩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现在还能离开肖白么？”

“离开？”沈森那边笑了笑，“我这么问你好了，你现在还能离开姜唐么？”

沈岩看着他不可置否，“这不一样。”

“这哪不一样了？”麻药劲儿过了大半，手臂的伤口疼的愈发厉害，沈森不漏痕迹的皱了下眉，“哥，你知道你进来之前我在想什么吗？”

“恩？”

沈森翻了个身，平躺着看着医院的天花板，“我在想，我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不然白白一个人要怎么照顾自己啊？”说到这沈森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你说，明明我没遇见他之前，他也好好的长到这么大，可自从我们在一起之后，我便觉得守护他成了我的责任，他离开我一会我都会担心都会想念。”

沈森越这么说，沈岩越觉得揪心干脆转过身去不在说话。

病房里的急诊灯孤独的亮着，借着月光，只剩下沈森一个人的声音。

“我现在倒是有点理解你了，也许，在这世上，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有那种魔力，放在心上之后便再也拿不下来了。就像肖白至于我，姜唐之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