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脑海一片空白，愣愣的任由黎封挨在自己颈侧，发丝交缠，呼吸声清晰可闻，而后黎封还说了什么，却含糊的难以分辨，唯一清晰的是颈边逐渐蔓延扩大的湿意。

陈良试图想要拉开二人的距离，却难以挣脱黎封，过于浓烈的酒气和黎封炽热的体温让他多少有些目眩头晕。

“皇上……”

黎封似是不满，像野兽捕捉猎物一般，张口去咬陈良的脖颈，声音含糊：“叫我的名字——”

陈良抓着黎封的手逐渐收紧，声音很轻，颤抖着：“……黎封。”

黎封松口，如同补偿一般，舔舐着自己的留下的牙印，低声道：“抱歉……我没有保护好你。”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不是！”陈良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一瞬的力道甚至大的推开了黎封，起身后终于得以看到黎封的脸，却震惊于对方脸上自己从未见过的失态和狼狈，气势顿消，低下头不敢去看黎封：“皇上已经做的很好了。”

做的不好的是他。

明知道自己的能力并不足以胜任的，明明应该清楚自己才是最拖累他的人，却还是放任自己的欲望，要跟在他的身后。

一直想说的，如今趁着黎封酒醉，陈良终于得以开口。

“不是皇上的问题……”

“那时——”陈良躲避着黎封的视线，声音干涩：“让皇上失望了，臣……臣……”陈良再说不下去，下颚却突然被捏住，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泛红的眼，眼泪溢出眼眶，在数不清的泪痕上又添了一道。

陈良见过各种各样的黎封。

在龙椅上不怒自威的皇帝，在城墙上睥睨众生的、又或者是为了政事烦闷的、愤怒的、压抑的、急切的、抱着他失控的……还有那个打乱了一桌的奏折，沉着声说“朕很失望”的皇帝。

他都见过，却独独没有见过这样柔软和脆弱的黎封。

其实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都不如现在这般直接，梦里他出现的呢喃，阮府地牢时他小心翼翼的拥抱，还有坦诚相见情至深处时耳边低声的像恳求一样的话语。

“是……我……是我……”

“什么？”陈良伸手轻轻扶住黎封的脸，手指替他抹去新的泪。

黎封伸手覆在陈良的手背上，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脸颊，生怕陈良抽手离开一般，低语道：“是我亲手……送你进的天牢。”

陈良只听得天牢两字，未曾多想，只当黎封指的是阮府一事，一时不知要如何回答，只得笨拙的告罪：“臣一时疏忽，但绝无反心，还望皇上恕罪。”

黎封就那么看着陈良，眉头微蹙，好像在努力辨认陈良话里的内容。

皇帝的发饰还戴在头上，陈良用空着的手去解开已经有些歪斜的发饰，然后替他理了一下还黏在脸颊边的发，这时还不忘了正正经经的告罪一声：“失礼了。”

黎封松开陈良的手，小心翼翼的抓住了陈良的肩膀，凑过来想看陈良，却猛地栽到了陈良的面前，距离无限拉近，近到陈良足以看清黎封眼里的那个自己。

“……皇上？”

他眼里的自己……原来是这样的。

黎封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甚至有些颤抖：“是你吗……？”所有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碰碎幻象般：“陈良，真的是你吗？”

未曾想过会遇到这样的问题，陈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见黎封似乎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就消停了些，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被逼的手忙脚乱地把快要滑下床去的人扶住。

到底喝了多少酒才会醉成这个样子啊。

黎封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没有听到任何的回答，手在空中虚抓，语气焦急：“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

陈良焦头烂额，把手凑过去让黎封抓着，略微有些不自然道：“我在。”

黎封紧紧的抓着陈良的手，循着声音看向陈良，确认人是在身边，新的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溢出：“这里好冷……没有人。”黎封在陈良的视线中，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陈良执着黎封的手，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这样的梦多些就好了……真的是你吗？”黎封几乎一刻也舍不得移开自己的视线：“梦里的你总是……”呼吸困难的感觉随着记忆包裹了黎封：“总是一身的血，浑身都是伤口，”眼泪仿佛永远也流不尽：“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理我。”

陈良愣住。

这不该是这一世的黎封会记得的场景。

“皇上，皇上。”心跳逐渐加快，虽然不可置信，陈良却难以遏制自己询问的心情，可后面的话却被黎封堵住了。

“不要叫我皇上！”黎封仿佛因为这两个字冷静下来了，阴沉的神色让陈良下意识微微后缩：“就因为我是皇上——”后面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陈良有些茫然，不明白黎封的意思。

黎封的意识却好像已经跳过了这个话题，神色也不若方才阴沉：“陈良，你走了！”控诉一样，却又泄气了：“可……是我亲手送走你的。”和陈良对视着：“为什么……？”

陈良感觉被什么硌到了，伸手在床铺上摸了一下，拿到手上看：一块雕刻成食梦貘的玉，绑着的红线都已经脱色了——是自己儿时送给黎封的。虽是旧了，却能看得出主人的用心维护。

不过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陈良握着这玉，整个心都暖融融的。

黎封见陈良看这手出神，也抓了陈良的手，凑了面前，仔细端详了那食梦貘好一会，终于认清了是什么，抬头冲陈良笑了：“这是陈良……送我的，好看吗？”

陈良微愣，随即道：“皇上喜欢就好。”

“嗯。”黎封又笑了笑，眼都眯作了一条缝：“我很喜欢。”

这笑在满是泪痕的脸上实在算不上好看，陈良却移不开视线，一时只觉得永远停在这一刻也是好的。整个心都似乎被情绪撑得酸酸涨涨，下一秒就要溃堤而出。

心跳声愈发清晰。

“我也喜欢。”陈良听见自己的声音：“……喜欢你。”

黎封好似愣住。

陈良垂着眼，凑到了黎封的面前，轻轻在黎封的唇上蹭了一下。

明明更过分的肢体接触都已经做过了，只是一个蜻蜓点水一样的吻，他的心脏都好像要超负荷运作了。这样的想法刚从陈良的脑海里划过，随即就被黎封按紧了，吻的气都喘不过来。

一吻结束，陈良软倒在床上，视线正对着黎封，只觉得整个人都沉进他眼里。

“陈良，”泪从黎封的脸上滑下，最后落在陈良的脸上：“你走之后，再没有你。”

“皇上。”陈良伸出手去描摹黎封的轮廓，这是他一直在追逐的人：“我很高兴，还有机会，再回到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