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小说: 他的罗曼史 作者:杀死一只知更鸟 字数:2698 更新时间:2019-09-22 00:42:44
【十二】
除夕那天楚谙起得很早,两人吃饭菜不必多,他厨艺不行,做几个家常菜得早早准备,沈念已经预定了年夜饭,楚谙的几个小菜完全是加餐。毕竟过年,自己不动手似乎少了点什么。
早餐还是粥,蔬菜粥,为了看起来好看些他往里面加了萝卜丁和剥干净的虾仁,不知道味道怎样。沈念挑食真不怎么挑,就是吃的少。
开始准备中午和晚上的食材。
切完菜洗手,出来看一眼落地钟,九点差十分。
这个时间还好,盛完粥正好去楼上叫醒沈念。
客厅的窗帘被楚谙一早拉开,窗外大雪,北方冬日的落雪大多干燥,刚落下时片片都是精致六棱形,很少出现飘絮般的质感。
等等。
随意看一眼窗外,居然看到雪地里头上肩上都是碎雪的沈念。
套了件外套,围巾都没戴,大衣衣领外露出一截雪白颈项,他正低头,后脖子长了的发丝下可以看到因低头凸起的颈骨。
楚谙简直不知该说他什么好,赶紧到玄关的木衣架上拿起条围巾推门出去,又折回来一趟插暖手宝。
沈念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他,惨白天光与地上雪光映得他眼底冰凉,似有骤芒。
然后他渐渐笑了,很慢,楚谙眼看着他嘴角勾起弧度一点点变大。
眼神居然很天真。
到他这个年纪,眼神清亮天真是件稀奇而可怕的事。
“早安。”
“……早安,出来怎么没戴围巾。”
“忘记了。”沈念缩缩脖子,“你不说我都没反应过来,脖子凉飕飕的。”
楚谙心里叹了口气,刚想把把围巾递过去,就见沈念微微仰起颈脖,他以前见过这个姿势,那时沈念站在奢华的水晶玻璃陈列柜前,导购小姐红着脸帮他系领带。
真是,被人伺候惯了啊。
给他绕上围巾,整理一下褶皱,藏蓝色衬得沈念皮肤极白,羊绒围巾遮住口鼻,只留眉眼在外。
不小心触碰到沈念的脸。
冰凉冰凉。
楚谙缩了下手指,不知为何有些忐忑。
沈念下颚一扬,无奈半边脸连着脖子都被围巾严严实实遮住了,只好用眼神示意。
楚谙看到刚刚没注意到的一个雪人,就只有两个囫囵团,还是那种歪歪扭扭的囫囵团,沈念却一脸得意。
……忙活多久了啊就忙活出这丑玩意儿。
“回去吃饭了。”楚谙心底油然而生了一股无奈,“今天醒得早怎么不先吃早餐,你下楼时我应该就在厨房。”
“不饿,看你在忙就没进去叫你,我以前在厨房被烫过,锅碗瓢盆一响我就慌。”
“还好没烫脸上,”楚谙随口接话,“烫着脸真可惜。”
沈念看着他,他轮廓偏欧化,锋利英挺,眉骨比东方人略高,因此眼睛显得深邃,仿佛永远陷在阴影里。
某些时刻他那样看着人时对方不敢错眼,怕错过什么,也许是猛兽蓄势待发时的一记绝杀。
似乎刚刚在雪地里天真无害的样子只是楚谙上个瞬间的幻觉。
沈念倏地一歪脑袋,笑,“觉得我好看?”
“恩。”楚谙实诚点头。沈念这么一笑,什么压迫感都没了,反而很迷人。
“娱乐圈封个王都不是问题。”
“那得是十年前。”沈念的声音包在围巾里,低闷而悦耳。
“现在女孩儿喜欢成熟的。”
“圈子还是属于你这样的年轻人。”
楚谙愣了下。
“抱歉。”沈念走出两步似乎才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他。
“没事。”楚谙快走两步跟上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堆的雪人很难看?”沈念偏头问。
楚谙迟疑一下,摇头。
“好多年没堆了,难看就难看吧。”
“其实还行,我有没切完的胡萝卜,等会安个鼻子,再弄个眼睛纽扣什么的,插两树枝当胳膊,休整休整就好看了。”
“很有经验啊。”
“小时候和我弟没事就堆,主要是我堆,他在旁边发号施令指点江山,就差上天。”
沈念又被逗乐了。
笑得可真好看。
进门后沈念去洗手,再出来时楚谙已经抱了个热好的暖手宝,塞他手里。
“真暖和。”沈念拢手,落在暖手宝上的视线抬起看他,“好贤惠啊。”
“……快吃饭。”
·
·
沈念一整天兴致都很高,年夜饭前楚谙在厨房里忙,他打开外面那个楚谙一直以为是装饰品的留声机,放好一张黑胶唱片,开始放华尔兹舞曲。
楚谙很熟悉的《蓝色多瑙河》,节奏舒缓,他还是TR练习生时有一段华尔兹课经常练这只曲子。
几个家常菜没用太久时间,一会酒店订的年夜饭会到,楚谙没太大压力,反正他做菜的水平也就堪堪入口。
装盘,等年夜饭来了再上桌。菜的卖相他还挺满意。
出厨房门没走几步,突然顿住。
沈念在跳舞。
华尔兹。
怀里虚搂着一个人,脸上带笑,他并没有闭上眼睛,抬着一只手虚握住什么,重心多在前脚掌,显得很轻盈。
退回左位等“女伴”旋转时,表情温柔如水。
看见楚谙出了厨房也没停下,直到一曲终了,他弯腰,微微低头,右手手掌朝上,仿佛正握着一只戴着轻薄黑纱手套的女人手掌,行了一个吻手礼。
“怎么不跳探戈?”楚谙问。
“探戈没女伴没意思,有时重心找不准我都怕摔,再说探戈多耗体力。”
“你华尔兹跳得很好。”楚谙真心赞美。
“谢谢。”
黑胶唱片一直在循环舞曲,沈念抬手停下它,取下唱片装进牛皮纸袋,放在留声机架子下,关好玻璃。
一系列动作都很优雅。
楚谙以前没接触过沈念这样的人,沈念给人的感觉很特别。
“我饿了。可以先吃菜么?”他今天在家只单穿一件白衬衫,似乎华尔兹跳热了,边说边松了两颗扣子。
“……等等,菜没上齐,你订的年夜饭还没到呢。”
“我饿了。”
就像这样,有时几乎是小孩胡闹了,有一点点像……像撒娇。
“好饿。”沈念盯着他,强调。
“早上怎么不多吃点?”
“吃多了胃痛。”
好吧。
“我把菜端出来,今天不在茶几吃,上饭厅大桌。”
“为什么?”
“茶几放不下,谁让你订那么多菜。”
“我不喜欢大桌,”沈念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都我一个人吃,没意思。”
楚谙不知如何接话,沉默一会,“你打个电话催催年夜饭,今天总不是一个人吃饭了。”
“也是。”
酒店送来的年夜饭摆好盘时春晚已经快开始,沈念给酒店过来送餐布菜的小姑娘一人一个红包,一捏就挺厚实。
服务员们一连串脆生生的新年快乐,听得沈念眉开眼笑。
出手真大方。
小姑娘们走后春晚已经开始了几分钟,沈念完全把它当成进餐时的背景音,不停提筷子。他一筷子菜夹得很少,就那么一两根,楚谙还是出声,“你慢点吃。”
“我饿。”
“吃快了半夜胃疼怎么办。”
“不会……这你做的?”他用筷子点了点一盘清炒虾仁。
楚谙点头。
“好吃。最喜欢它。”
还真是个小孩儿啊。楚谙想起自己小时候,吃饭时经常点着饭桌上某个菜,说最喜欢。
“酒店的菜你还没尝完呢。”
“你做的好吃……”沈念夹了个虾仁,咀嚼时不说话,咽了后说,“有刘姐家榨的油味儿。”
“原来是油好啊。”
沈念一笑,楚谙最受不了这老男人眉宇舒展眼睛弯弯的模样,眼尾像藏着把锋利倒钩,勾得人离不开视线。
“以后多做做菜吧,别天天吃面条。”
“过段时间刘姐就回来了。”
“回来之前我也想吃几回菜。”老男人故作忧愁,“我都吃瘦了。”
明明是你自己天天喝酒,又是胃痛又是发烧又是心脏疼折腾瘦的,楚谙腹诽;仔细看他一眼,好像是瘦了,颧骨都凹陷出明显阴影,灯光下他高鼻深目,鼻梁挺直,有点子鹰钩味道。
他低眸夹菜,睫毛可真长。
楚谙心底冷哼一声,随即盘算起明早几点出去买菜,这老男人可真难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