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竹林春深
小说: 雅鬼 作者:暮千 字数:2346 更新时间:2019-09-22 00:38:33
零陵城郊有一书生,从小便对山神狐鬼之类的东西着迷,自他听说了雅鬼的传闻,便夜夜不能安睡,辗转反侧,思之愈深。终于有一天深夜,他再也无法抑制想见到雅鬼的念头,抱着七弦琴,便直奔那西山而去。
彼时夜已三更,西山上又遍植密林,原本那里就为瘴气环绕,晦暗幽森,白天也少有人经过,樵夫更是绕着走。此刻夜深,整座山林幽深得仿若一个张深不见底的大口。
书生一头扎进林子里,只能凭着微弱的轮廓辨认方向,周围响起不知名的怪声,心中害怕,却也不能回头。
他踉跄而行,途中被荆棘绊倒数次,兜兜转转之中,他失足跌落一个斜坡,却忽然一片敞亮,云开月明。原来是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山坡的阴面,玉轮当空,将原本白日里晦暗不清,瘴气环绕的树林照得亮如白昼。
而前方不远处,正有一片繁茂的竹林,林中有一处开阔平地,一阵风来,竹叶摩挲沙沙有声,好像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地方素雅幽静,在这里抚琴是再好不过的了。书生忙走到竹林中央,放置好琴后席地而坐。
书生有一方好琴,低音圆润绵长,如珠荡玉盘,高音清脆铮然,似环佩相互碰撞,泠然有声。
他熟稔地抬手送弦,音律便如同流水般潺潺而出,再将手腕一转,手指开始在琴弦上飞舞,一曲东风怨便如一弯春水,破开了深夜凌冽寒冷的空气。
琴弦在他指间低鸣,哀肠婉转,如诉如泣,将初秋的肃杀之气,都化成了春怨绵绵。
他这曲子弹得极好,可算是到了至臻之境,可这一夜,他从漫天星斗从等到东方既白,也没有等到雅鬼的出现。
此后,书生夜夜来此竹林奏曲,三更而来,五更便回,无论晴雨,从不停歇。就这样,书生在这竹林里足足等候了八夜,直到第九夜,他刚起调,曲调还未过半,琴弦便砰然断裂。
一瞬间,四下寂静。书生忙将断弦续上,却听见不知从何处传来隐约歌声。
他停住手中动作,凝神倾听。
“落花有意,东风无情,道不尽许多怨,天命风流。”
风将远处传来的歌声吹得飘渺,“长恨不知何处往,今宵酒尽,把盏共叙前尘……”
曲调缠绵而哀美,尾音处似捎着一声叹息,男子的歌声在四下静谧无人的山峦间回响。
书生惊异,他唱的竟然是自己所奏的东风怨,所谱之词也恰如其分。
那歌声由远及近,书生看见,从山林的薄瘴之中,缓缓走来一人。
不,准确来说,应是一鬼。
来者长身玉立,锦袍松垮垮地懒披在身,宽大袍袖几欲拂尘,随着脚步而摆动。他未曾束发,只任凭如瀑长发从肩膀旁倾泻而下,末端用了锦带随意缠着。
他分明是个男子,却面容清丽,长得极美,眼角盈盈一滴欲坠的泪痣,又添三分魅惑,一柄亮得发乌的红檀扇不离身,举手投足尽显风流。
近了看,才赫然发现他赤着脚,如玉的修足踏上落叶,踏碎落叶上凝结的霜露,就像是种丝毫不加掩饰的引诱。
他此刻双颊泛着红晕,星目迷离,似有几分朦胧的醉态,看样子像是刚刚从某个酒席处尽兴归来。
他有些步履蹒跚地来到书生跟前,手中还拿着一个白玉酒瓶,摇晃了几下身形,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书生急忙伸手去扶,那鬼晃荡了几圈,便顺势倒在了他的怀中。
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低头一看,怀中的容颜如绝世碧玉,带着娇憨无比的醉态,正吃吃地嬉笑着。
他抬手用食指碰了一下书生的鼻尖,调侃道,“你在此等我九日,若再过九日,我还是不来呢?”
酒香混合着他身上的若有似无的脂粉味,慢慢萦绕上鼻端,书生心神荡漾,讷讷答道,“那便……那便一直等下去。”
他抬手攀着书生的脖子,起身靠近他耳根,呼出的热气让他心如猫抓,道一句。
“真是傻子。”
低低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蛊惑,只一个俯仰之间,他打挺坐起,书生便被圈在了身下。书生惶恐不安地望向他,只见莹莹月色中,那双眼睛仿佛有无尽魔力,只需望一眼,便任凭他说黑是白,指鹿为马。
他拿檀木扇朝书生胸口轻轻一抵,无需用力,书生已不推而倒。
他不由分说便骑上他腰胯。
“今日我觅得一佳酿,也予你尝尝罢。”那鬼笑得妖冶。
他举起玉壶,仰头饮罢一口酒,然后低头勾起书生的下巴,将那醴泉缓缓渡入他口中。
湿软滑腻的香舌,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牙,撩拨他的口腔,津液交缠,唇瓣分离开来时,还纠缠着若即若离的银丝。
一吻作罢,书生早已喘息连连,耳根脖颈之间已红了个透,全身力气似被抽走,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那雅鬼扯开他的衣襟,或许是因为急迫而太过用力,尖利的指尖划过书生的胸膛,留下隐隐红痕。
他穿着织锦,本来就柔软宽松,动作一大,更是直接自他肩头滑落,他袍内未着内衬,前胸的旖旎风光,就尽数落进书生的眼中。
他身材是那时候贵族男子特有的纤细,四肢修长,骨肉匀亭。他皮肤极白,映着月色,散发着珍珠般润泽的柔辉,几乎要变得透明起来。
情迷意乱之间,书生只觉腰下一空,蓄势待发之处已然解禁,那鬼魅便自行骑了上来。
他轻落慢碾,身上衣物并未完全褪尽,只堆在腰间,随着动作的起伏而上下颠簸。
那微微上扬的凤眸天生带着几分媚态,面色飞红,艳如春桃。毫不掩饰的情欲从他脸上流露出来,到了动情处,便低低呢喃起来。
看着他眼角眉梢的春意,书生再难自抑,情不自禁地抚上他肌肤,只觉满手的温凉腻滑,如晚秋的玉簟。
远处寒山秋风瑟瑟,而在这竹林深处,却独有一方春色无边,好不动人。
两人手足交缠,巫山云雨,尽享一夜鱼水之欢,极尽缱绻缠绵。
待到至兴之时,他高昂起头,下巴与修长的颈部连成一条优雅的弧线,发出一声百转千回的叹息。
风停息而竹影止摇,良宵一度,云雨欢愉之后,两人同抱作一处睡去。
书生知道他天亮必然会离开,心中不舍,将他手拿来握住放于胸前,言词殷切地问,“能不能不走了?我再弹曲予你听。”
他莞尔一笑,说,“好,都依你。”
可书生却知道,他这是酒后之言,当不得真。
于是便又耳鬓厮磨,与他絮絮话别,难舍难分,不愿睡去。
可清晨到来时,他还是走了。
书生懊恼地醒来,心中埋怨自己为何不争气地睡去,而四周衣衫零落,尚有余温,却早已不见良人踪影。
在他左右的,唯有那把古琴,上面已落满竹叶,好似已在那里放了数年。
回忆起昨夜的缠绵,也都像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