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朔低着头，往自己的营帐走去，他只觉数道目光瞬间落在自己身上，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在猜测自己与周瑾逸的关系。

这种无端猜想别人的多事群体，不论前世还是今世都有。沈子朔并不在乎，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对自己的师父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当他走回自己的营帐，发现沈秋晨正坐在床边，端着不断冒着中药气息的碗，轻声细语地对小锦说着什么。

小锦目光一闪，看见沈子朔回来，立刻扑了过去，连鞋子都顾不上穿。

“哎呦，会着凉的！”沈子朔抱住扑过来的小身躯，有些无奈，“鞋子都不穿，造反呢！”

他将小锦往床榻上一放，对沈秋晨说道：“师父快去休息，剩下我来就好。”

沈秋晨看着明显来精神的小锦，叹了口气，“这孩子看来真是粘你的紧，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你，找不到你，就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也不吃药。”

沈子朔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捏了捏小锦，“下次可不许吓我了，瞧瞧被你咬的。”

食指上残留着小巧的牙齿印，小锦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大大的眼里瞬间蓄满泪水，“别别别，小祖宗，我求你别哭，乖，我又不疼！”

小锦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是就是出不了声音，急得她脸都憋红了。

沈子朔摸了摸小锦头上柔软的毛发，温柔而又坚定，“别急，慢慢来，说话一时半会急不来的，我知道你的意思。”

小锦咬唇，甚是委屈，只能点点头。

“快些把药吃了，我们就开饭！”

小锦不情不愿地接过药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脸上五官都皱了起来，果然吃药是不分男女老少都抗拒的事情。

沈子朔笑了笑，拿了一块糖放进小锦的嘴里。

“来吃饭吧，折腾了一下午。”沈秋晨拎着食盒过来，放在桌上，状似不经意问道，“方才听楪祈说，蒋老有意收你为徒？”

沈子朔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事，十分无奈，“蒋太医他自顾自说，都不听我的话……”

“那就接受吧，你还不知道吧，蒋老的医术被称作妙手回春，能够做他的徒弟，可是……”

沈子朔急切地打断了沈秋晨的话，“可是我只有一个师父。”说完头抬起来，看了眼沈秋晨，又移开视线，“我不想再拜师……而且我很清楚，学医，我没那个天赋。”

“我是你的师父，难道不更是你的父亲？”沈秋晨目光一瞥，问道。

“当然！”

“既然如此，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够拜蒋老为师，多学点傍身的东西。”沈秋晨慢条斯理地说道，“多个师父，并不能改变你与我的关系，子朔。”

沈秋晨走到沈子朔的面前，“不用精通，大概知道也可以。蒋老既然想收你为徒，可不会那么容易被说服，你自己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沈子朔转念一想，似乎明白沈秋晨的意思了。

“既然……师父同意，那子朔便去。”沈子朔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开什么过目不忘的金手指，光是应付科考的学业已经拼尽全力了，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去学这么恐怖的医术……

说话间，沈秋晨想到今天的事情，他叹口气，“希望你不要责怪皇上，他也有他的难处。”

沈子朔心里明白的，只是感情上没法做到理智，但师父说得对，他不能用自己在意的，去强迫师兄也去在意。

“师父，我明白的，真的。”沈子朔转过身，走到桌子面前，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只是没办法做到，至少我不想看到小锦受伤。”

说完，便将食盒打开，一一摆在桌上，笑着说道，“师父，吃饭吧。”

沈秋晨愣怔好一会，才缓过神，发现自己的徒弟真是很难把他当做一个孩子对待，过于懂事了。

第二日，一大早，别人都在忙于狩猎，而他沈子朔，则站在蒋大夫的营帐前，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坐在里面摆弄药罐的蒋大夫抬头瞥了一眼沈子朔，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要磨蹭到午膳结束才来呢？”

沈子朔略微尴尬，但还是说道，“对不起，蒋太医，我实在没这个能力学习。”

“行了吧，看你这宁死不屈的样子，我都害怕。放心，我也不是非要收你为徒，只是觉得你可能没有学医的才能，但至少有比较纯粹的心。”蒋大夫开启嘲讽模式，“也就你嫌弃老夫，别人跪舔都没门呢！”

沈子朔心里哀嚎一声，这老人家真的很爱记仇啊！

“不过，稍微学点也没事，帮忙做记录总可以吧？”蒋太医捋着自己的胡子，“老夫现在年纪大了，偶尔也有看不清的时候。”

本想拒绝的沈子朔，非常识时务地闭上了嘴，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拒绝，那真是不识抬举。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不是师徒，更像是助理。

整理药材，核对记录。

顺便看看医术，了解一下功效。

蒋太医直接甩给他一堆书，让他看，看完不懂问他。沈子朔看着面前小山一般的书，渐渐进入状态，作为一直在备战会考的人来说，最简单的事情就是看书了！只是，这徒增的工作量，让他的肝隐隐作痛。

不过，看着一些医学案例还有一些亲身经验，让沈子朔不由感慨，蒋大夫果然不负盛名，难怪江湖给他一个妙手回春的称号。

心里越是佩服，沈子朔看得越是认真，抄抄写写的样子，让站在一边的蒋大夫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一想到这小子不想当自己徒弟，又郁闷地瞪了他一眼。想他行医几十载，耗费巨大心血研究医术，医术是越来越精，却一直寻不到合眼缘的继承人，如今终于有人能入他的法眼，人家倒是不愿意了。怎不气人。

对于沈子朔，这样的心性，很少看见了。就算不能将他的全部心血完美继承，也算是可以保留一部分。

在观察一会后，蒋大夫忽然开口问道：“你可知道身为一个大夫，如何知晓病人的情况？”

沈子朔眨眨眼，想到方才看的书，试探性答道：“望闻问切？”

“如何望、闻、问、切？”

“望而知之者，望见其五色，以知其病。闻而知之者，闻其五音，以别其病。闻而知之者，问其所欲五味，以知其病所起所在也。切脉而知之者，诊其寸口，视其虚实，以知其病，病在何脏腑也。”【出自《难经》】

“可明白其意思？”蒋太医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