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在码头发生了那件事后，他们俩的身份彻底改变了。有时候郉放会觉得，发展的好像有点快，但两人之间的相处，似乎也没什么毛病。阿原还是阿原，让他安心的阿原，郉放还是郉放，让阿原快乐的郉放。

邢放每天晚上一下班，就匆匆忙忙跑去初见酒吧。

阿原总坐在那个熟悉的吧台，穿着白色衬衫一边喝着各种酒，静静的坐在那里等邢放下班。

有时候邢放加班，晚饭都没得吃，晚上十点多才到酒吧，阿原还是在那里等他。他们喝了两杯酒之后就去吃宵夜，邢放最爱的就是牛腩面，能吃满满的两大碗。

平常都是阿原在酒吧等邢放，但是今天，阿原迟迟没有出现。

邢放还没有吃夜宵，肚子已经饿响了，当邢放正想先出去找吃的时候，阿原匆匆从酒吧门口闯进来，手上拿张报纸。

“邢放，快看，快看报纸！”阿原把报纸塞进邢放怀里。他打开一看。

头条就是那天黑社会交易被捕的新闻，两死三伤。那个地方就是他们那天晚上去的那个码头。

想起他们在接吻的时候的枪声，和他隐隐听到的警笛声，郉放都会全身热血沸腾。邢放笑笑，没想到和阿原第一次接吻，是在黑帮交易的码头。这确实挺刺激的。

“阿原，明天我先不来酒吧了。”邢放抿了一口酒，转过头对阿原说。

“为什么？”阿原有些失望。

“明天许小安回来，我得去机场接她。”邢放想到许小安回来，心一直堵堵的。清静的日子终于到头了。他叹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邢放喝的酒有点多，出了酒吧醉醺醺的，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邢放被闹钟震醒，看一看时钟，才八点半。他扔下闹钟继续睡，头有点眩晕，昨天喝的酒劲挺大。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响了。邢放的手无力地从被窝伸出来，拿起床边的电话。

“你还让不让我回家了？让我等了半个钟头，还睡觉，快点来接我！”他被许小安尖锐的声音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匆忙穿上背心裤子还有衬衫。

上了车，邢放系上安全带，叹了口气，一大早就被吼，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

到了机场，邢放看见一家商店，去里面买了瓶饮料。他抬起头，看见阿原抽的那种烟。

“这烟多少钱？”邢放指着柜台问。

“三十。”老板整理着货架头也不抬地说。“要就自己拿，别问我。”

什么素质，快点关门大吉。邢放偷偷瞪了他一眼，拿了一堆烟塞进袋里，另外几条塞进公文包满满的，把钱放桌上走了。老板大概是没见过一次性买这么多烟的人，看着桌子上的钱目瞪口呆的。

许小安靠在柱子上，不耐烦地看着路上一辆一辆从身边开过的车，邢放终于开着车，车速减慢停在她前面。

许小安开了车门把行李箱塞进去，整个人坐到里面。看见车上放了一堆烟，她有点惊讶，邢放虽然抽烟，但也少抽，而且以他性格，是不会抽这种烟的，太淡。但也没多想，偷偷拿了几包放自己袋里。

回到家邢放在收拾她的行李，把一一件一件放到衣柜里。许小安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过了一会，她拿出包里的烟，撕开包装拿出一根点燃，抽了几口。邢放看着她抽自己的烟，心里很是不舒服。

“你不是戒了很久吗？什么时候又抽上了？”

许小安没说话。一整根慢慢抽完，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熄灭，站了起来。

“拿你一点烟而已，至于吗？”许小安拿了卫生巾，进了厕所。

许小安旅行箱里什么都有，化妆品一大堆。口红眉笔面膜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男人不知道是什么的盒子。真是麻烦，还是男人容易伺候点。

邢放突然想起阿原，想象着他和阿原住在家里 ，阿原出了远门邢放在帮他收拾衣服的那场景，就忍不住傻笑起来。回过头看见许小安在瞪他，叹了口气，继续收拾她的行李。

“没事就痴笑，神经病。”许小安倒也冷笑着，带着对他的嘲弄，拿了自己的包，进了她工作的房间。

邢放长长松了一口气。许小安进了工作室，就会很久才出来。对待她的工作，倒是挺认真的。

许小安晚上和邢放到她母亲家吃饭。小时候许小安住他隔壁，两个叔叔阿姨挺热心的，经常请他去家里玩，那个时候许小安和他都是小孩子，许小安脾气很倔，邢放有点腼腆，俩人倒是玩的挺好。

后来，许小安的父亲生病去世了，母亲便带她搬了家，从此了无音讯，现在遇见许小安挺有缘分的，结果可惜邢放喜欢的居然是男人。如果当时是做朋友，或许更好。

邢放看着驾驶座的许小安，泛起一阵罪恶感，心里叹了一口气。

去许小安家会遇到的最大一个问题，就是许小安妈妈那句，“你们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孙子啊？”

邢放在厨房忙着炒菜，炒完菜三人坐在饭桌上吃饭，吃不到半会，许小安的妈妈就问这问题。邢放一口饭差点咽不下去，顿时哑口无言，如坐针毡。

他今年廿八，许小安三十。老母亲七十二有。不着急才怪。

邢放和许小安同时堆起笑容，一边说着快了快了，应付着母亲，过一会他们俩人四目相对，目光冷了下来。

在车上，许小安低着头系安全带，邢放在驾驶座开着车窗，点了一根烟。嗯，清爽。

系完安全带，俩人坐着无言，许小安在等着邢放抽完烟上路，表情明显很冷淡，似乎还带着点愤怒。

“你今年几岁？”

“廿八，过完年廿九。”邢放把烟扔到外面，也系上了安全带。

“很好。我呢？”

“三十。”

“孩子呢？”许小安越说越急。

“不知道啊。过两年看看吧。”邢放叹了口气，车开了。

“我廿五岁和你结婚，结了婚后，我问你孩子什么时候要，你说，过两年吧，两年之后你说过两年吧，两年之后又两年。我们还有多少个两年？”

“你以为我一辈子都能生孩子？大哥你想想吧，过八九年我就是高龄产妇了，四五十岁更年期之后就生不了孩子了。”

“想想我妈吧，七十多了，还有多少年能让她看见女儿的孩子？你不急我还急呢。是不是要逼我去跟别人生孩子？我认识的模特，可一个比一个有型，你自己想想吧，要么，和我生孩子，要么，我去和别人生。”

下了车，许小安转过头，邢放没有下车的意思，在车窗里看着许小安。

“你干嘛？”许小安一边等电梯一边问他。

“我......我出去转转等一下回来。”邢放开了车，看着后面越来越远的许小安，叹了口气。

孩子，又是孩子。和许小安的孩子。

阿原？不知道阿原在不在。算了，不找他了，反正这种事情也没值得聊的。酒吧也不去了，还是吹风好点。

邢放把车停在桥上，下来趴着栏杆看江景。有时候会驶过几辆车，但是深夜车并不多。路灯是昏黄的，显得柔和却有点压抑。邢放点了一支烟叼着，看着远处几盏霓虹灯一闪一闪，闭上了眼睛。

一辆摩托驶过，摩托车长得挺酷。那个人戴着头盔，看不清楚样子。那人回过头望着邢放。邢放还在想着这人怎么一直对自己看，摩托便停下来了。摘下头盔之后，几根卷发散落。邢放才知道是阿原。

“你怎么出来了？”阿原显然是很惊喜。

“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我和许小安刚刚有点矛盾，不想呆家里了。”无奈地说。

阿原不知道从哪拿出另一个头盔给邢放。

“戴上去，载你去兜风。”阿原重新戴上头盔，上了摩托车重新开火。

“那我的车怎么办？”邢放回过头，有点担心车被偷走。

邢放开着车，放到附近停车的地方，跑到桥上戴上头盔坐上阿原的车。

“走咯！咻咻咻！”阿原一踩油门，冲了出去。邢放猛地抱紧阿原的腰。

摩托在无人的街上高速行驶，扑面而来的强风让邢放几乎窒息。邢放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快的车，眩晕的差点呕吐，过了好久才慢慢适应。

“有交警吗？能不能慢一点，吓死我了。”邢放一开口，风灌进了嘴巴，咳嗽不止。

“别怕，我避开了，而且三更半夜，应该没有的。我车技一流，你就享受刺激吧。”阿原大声说道，开得更快了。

为了让自己呼吸顺畅点，邢放把头埋进阿原后背，才说的了话。

“你又是因为什么出来的？”风很大，邢放喊得很大声。

“因为我妈来我家了。”

“为什么你妈来你家你就要走，不是应该高兴吗？”

“不高兴。”阿原很直白的说。

“你爸呢？没有一起来吗？”邢放没再问阿原妈妈的事，把话题转向爸爸。结果一转，又和妈妈扯上了。

“死了。早就死了。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死了，大概是81还是82年，不太记得了。”

“怎么死的？”这句话问完，邢放才发现自己好像问的有点过分了。好在阿原不在意。

“怎么死的？在海边打捞到的尸体，在海里浸了三四天，已经不成人形了。打捞的时候我和我妈还有我姐在旁边看着。我妈害死了他。”阿原似乎有点咬牙切齿。

“为什么说是.....”一句话没问完，阿原减慢了速度，在一间教堂门前停下。

“你想干什么？三更半夜来教堂。”

阿原摘下头盔，吊在摩托上，带着邢放坐在教堂的门前的长椅上，和邢放坐着抽烟。

“许小安总是叫我跟她生孩子。”邢放缓缓吐出烟雾。

“不想生吗？”阿原问道。

“当然不想，而且，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小孩。”

阿原弹了弹烟灰，看着邢放的脸笑嘻嘻的。

“跟我生要不要，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生，离教堂这最近的那个医院。”

“神经病，你不知道怀胎十月吗？还有，男人会生孩子吗？”邢放白了他一眼。

阿原重新又点燃一根烟，歪着头若有所思。

“你知道吗？晚上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会像这样深更半夜开车坐在教堂门前抽烟，就像这样。我不是基督教信徒，但是在教堂我会安心一点。”阿原对邢放说。

“你知道吗？我也告诉你件事，”邢放顿了顿，“其实这间教堂，是我当时和许小安结婚的地方。”

阿原眼睛突然睁大，“噗”的一声被烟呛到不停咳嗽。

“不喜欢就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邢放帮他拍拍背，一边问他。

“不，不走，累了休息会也无妨。”阿原喘了几口气。

阿原烟抽得有点凶，抽了四五根才停下来。他们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看着前面发愣，但他们都知道有一个人陪着坐，就足够了。不知道愣了多久，邢放低头一看手表，已经快两点了。

他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过头对阿原说，“快走了，不然要天亮了。”

“再等会，我想陪你再坐会，”阿原顿了顿，“许小安回来了，也许你和我见面的机会会少很多。”

阿原没有动，似乎不太愿意带着郉放离开。也许是因为许小安回来，怕郉放再也不去酒吧找他。郉放和阿原对视着，看着阿原的表情，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郉放站在阿原跟前，俯下身抬起他的下巴，轻轻的，像蜻蜓点水般地，在阿原上唇啄了一下，用舌尖舔了舔他的嘴唇，就去摩托那拿头盔。

阿原叹了口气，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那嘴唇上留下了郉放的味道。他懒洋洋站了起来拍拍身子，开着摩托继续狂飙着载邢放到桥上开他的车回家。

邢放上了车和阿原道别，自个开回去了，回到家，许小安已经睡了，房间一片黑暗，为了不吵醒许小安，他把鞋子脱掉不穿，踮起脚尖走到床躺着，睡了过去。

阿原到了家，发现桌子上的纸条，写着整整齐齐的几行字。字迹显然是母亲黄文茵的。

黄文茵没怎么读过书，字倒是挺好看。

每次来，她都会留一张纸条。内容无非都是“请原谅我不是我的错”诸如此类的东西。

他拿起字条一看，叹了口气，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

几根烟抽完，阿原去厕所刷牙，拿出柜子里面藏着的药，吃了几颗后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