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母亲匆忙送进医院里，等待繁琐的各项检查。

站在医院走廊里的我痛苦地掩面哭泣，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浑身上下的力气在母亲倒下那一刻殆尽，即使拼命想要保持冷静，双手却不受控制地拼命在颤抖，面临死亡时的恐惧，难以承受的害怕，母亲好像一个魔咒，无论怎么样也没有办法摆脱。

究竟要如何收尾，才能让所发生的一切清零，然而曾经的那些回忆却始终没有勇气遗忘，忘记实在比失去还要痛苦，那些强加在我身上的记忆，短时间里无法释怀的痛。

突然感到一阵无力感，再怎么努力，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与其让我独自承受这些痛苦，还不如让我去死。

直至耳边传来一阵呼喊声，语气渐渐没了耐心，我才从梦中惊醒过来。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中年男性医生， 干净利落的短发给人一种十分老练的感觉，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眼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情绪。

我满是歉意地朝他说了一声抱歉。

“我们在你母亲左侧乳房里发现了一个约1厘米的囊肿，我们建议尽快安排手术切除。”他的语气实在太平静了，听起来好像只是在讨论天气一样。

差点站不稳，脚跟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我艰难地开口：“囊肿？怎么会？”

完全没有想过母亲会发生这种情况，我明白她过于常人的心细，表现出将某件事看得很重的模样，例如这些年一直为了我能尽早成家而操碎了心，但我怎么也没想到母亲会焦虑到病倒的程度，结婚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目前只是良性，早点安排手术切除吧。”医生淡然道。

“那拜托了，需要办理哪些手续请通知我。”我朝他感激地点点头。

母亲需要静养，在医院住了一周时间，经过好几次检查才开始囊肿切除手术。

手术结束那天母亲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浑身上下都盖上了厚厚一层被子，这样的天气让人感到冰冷，手上的疮似乎扩散得更加严重了。

手术需要家属陪护，即使再不满我的出现，我也不得不留下来。

她还在生我的气，即使躺在病床上也不愿将视线放在我身上。

“吃点东西吧？”我将她小心翼翼地抱起来，让她保持一个舒适的姿势半靠在病床上。

母亲脸上卸去了所有化妆品的装饰，那张面孔不再是以前的美丽动人，毫无起色的脸颊被难以遮掩的苍白占据了。

她变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病人。

“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按理说我病倒了就不会再有人阻拦你了吧？”她尖锐地说出了刺眼的话。

“请不要说这些话。”

“我不明白两个男人在一起像什么样？这本就是不被允许的存在啊！”对于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表现出绝对无法接受的态度，然而最令她难以置信的却是将这件事一直隐瞒，甚至能够若无其事地参加相亲的那个人竟然是我，实在是令人心寒。

她的埋怨令我无言以对，的确和母亲所说的一样，同性恋本就是不被允许的存在。

沉默盘踞在我们之间，母亲幽怨的眼神看着我，她瘦了不少，左侧的胸部也因手术干瘪了下去，脸色爬满了憔悴，似乎这件事让她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我只有一个心愿，”她收起了带刺的言语，却没有看我，“你去和他断了，我以后也不会再逼迫你去相亲。”

母亲的话像一把刀狠狠插进了我的胸口，意识到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接受我和远彦在一起，鼻子一酸，眼眶里的泪慢慢渗了出来，我凝视着她那满是忧郁的脸，近乎绝望地开口：“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无法容忍，也没有办法接受你和男人在一起，在我心里是绝对不能允许的，若你执意要和他在一起，那我们便不再是母子关系。”她将目光投向了窗边，那里有一棵桃树，只可惜还没到花期，绿叶稀疏地生长了出来，看起来还有一些突兀。

母亲不惜与我划清关系也不同意我和远彦在一起，在她心里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她表现出固执的一面，比起自私，我们不相上下。

“你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你回去把阿姨叫过来吧。”她下了命令。

“粥放在那里，待会就要凉了。”

“你回去吧，我自己会吃的。”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站起身，苦涩地露出一个笑容：“那您好好休养。”

自那以后母亲便留在了医院，她宁愿每日面对冰冷的仪器也不愿面对我。

我们的关系坏到了某种难以遏制的地步。

这几日远彦发来了许多短信，他不厌其烦地与我分享他的日常，而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一一回复了。

每天过得都很浑浑噩噩，就这样不停地逃避，不知不觉中外头的树木长出了茂密的绿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