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样，问什么都不说。鸦羽心里堵得难受，他性子里本就没多少耐心，乖戾暴虐全靠一层虚浮的外力压着，现在早上的药劲下去差不多了，又经过一场杀戮，全身血液都在往脑门冲。

别人不愿说，他便非要弄个明白；别人要走，他便非要把他栓起来。

别人把心捂着不给他看，他便要生生扯出来剖开，把心腔内不让他看的东西翻个底朝天。

他一把钳住阿槐的胳膊肘，半提半拖着他往归墟园中央走，语调依然漫不经心，仿佛在随口闲聊，但说的内容却令阿槐头皮发麻、浑身僵冷：

“小哑巴，再不说就把你扔出去。移星教这次派人来没结果，过两天肯定要再来，到时候就把你送去给他们，怎么样？

“你有天生的玉骨，是吧？他们就喜欢这样的小孩，肯定会好生待你的。哈哈，比我这里舒服多了，包你满意。他们会把你当火折子，在你的骨头里种鬼火，那种火非常贪婪，会烧光你的骨髓，吃尽你的灵力……”

这不是回招摇斋的方向。

完了。阿槐心想。他听着那些恐吓，每个字都重重踩着在他脊梁骨上，踩得他感觉身体飞速下沉，沉回黑暗冰冷的地下室中，耳畔是彻夜疯狂的呻 吟和怪笑。

他失魂落魄地任由鸦羽拎着自己走，仿佛已然成了毫无生气的行尸走肉。

发怒的鸦羽灵压强大，一路上两旁草木都退避三舍，惊起的小妖四散奔逃。

阿槐的胳膊快要折断了。那只细腻清秀的手抓起人来竟像铁锁，力气大得出奇，而且隔着衣物能感到那只手在神经质地颤抖，似乎稍不留神就要收不住力道，将手中的骨头捏碎。

南星把煎好的药送到扶桑殿，出门正看见鸦羽风风火火走进来，手里还没轻没重地提着那小孩，拽得人家半边肩膀都露在冷风里了，便暗暗叹了口气，想着明早的药又该加量了。

扶桑殿没有暖炉，冷冷清清，俨然是一座冰宫。鸦羽一扬手把阿槐扔在地上，自己掇了张椅子坐下。

阿槐刚挣扎着跪起来，肩头猛地一沉，鸦羽的靴子踩在他右肩，还用力地碾了两下。

“会说话吗？嗯？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跑？“

不先问人为何而来，倒先问起为何要走了。

阿槐一边绞尽脑汁拼命思考，一边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声音听起来陌生而遥远。才这么一会，鸦羽的嗓子就哑了。

阿槐与他对视，心中悚然一惊。那张脸毫无血色，青白得像鬼，苍白的嘴似笑非笑，所有鲜血似乎都凝聚在了一双凤眼中，之前的朦胧醉意全散了，赤红曈仁中无遮无拦地透着杀气。

踏着右肩的靴子感受到他身体的这一哆嗦，力道轻了些。

“呵，小东西连谎话都不会扯嘛。该说你诚实，还是该说你天真呢？”靴子向下滑了几寸，推着阿槐立起上半身，跪在地上，“这种时候越是犹豫，别人就越是知道你在刻意隐瞒。”

鸦羽微微眯起眼睛偏头看他，似乎试图使目光柔和几分，但这掺进去的几分柔和显得不怀好意，像传说中诱骗小孩的妖怪。

“故事编好了没？别让我等太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