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山上，冬日更深，雪已铺天盖地下了几日，云雾飘渺中山远望巍峨如席，浮于云端，傲雪松风隐匿下，昆峰阁因有屏障的保护除了稍冷了些其余与春日无异，翠竹绕舍，嫣红不减，更有梅争奇斗艳，倒也真正是个世外桃源。

浮光下山采买了今日终于归山，身上覆了些积雪，正拍打着衣襟，晃着四角把雪抖落下来。

“师傅，我行至东山，发现好好的一座城池现在一片废墟，许多百姓死伤惨重，失踪者也不在少数，犹如经历了场大战，听说是灵界故意放出可怖的凶兽去伤人，这灵界可真不是东西！”

孟长留慵懒地斜靠在亭中一侧栏杆上，披着御寒的水墨斗篷，掌心里端着一小碟鱼食，缓缓地往小池塘里撒下。

听到这个消息，他本是半合着的双眸突然睁开，喂食的手顿了顿。

“灵界竟放灵兽随意伤害人类，这是要公然违背两界万年缔约吗”

浮光已经拍打干净身子，蹲下来在面前的小火炉中暖着手。

“他们不是从来都看不起人类吗？”

孟长留的目光变得冷了些，说出这句话带着些厌恶和讽刺，他漆黑的双眸盯着一处半晌没动，瞳孔渐渐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师傅！您的眼睛，我去给你拿药！”

浮光吓了一跳，随即明白过来师傅的隐疾又犯了，刚要跑走去寻药，一团小小的黑色身影咻地掠过来，一眨眼的功夫立在孟长留面前半小碟鱼食前，啄食着。

是红豆。

柳玄霄那日被从屋里扔出来后孟长留并没有对他多说些什么，只是之后几天收集鱼残食的任务并没有再带过他，应该是是故意不让他开荤，想让他饿死，鸟大人更加确信这人类实在是腹黑，变着法的惩罚他。

不过他对孟长留的态度一直都是呈直线缓慢上升趋势，这其中的原因包括他竟然发现孟长留身上散发的气味竟然能够治愈自己的心疾之痛，这虽然神奇，但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所以愿意每时每刻都粘着他。

又或许是因为每每想起孟长留好几个深夜为它治病疗伤，想起对他还算好的一些时刻，都会让他不自觉的放下些戒备。

可是这些对于他来说到底只是简单的恩情，这份愿意呆在他身边的感情比起回灵界和父母在一起的感情要淡的许多，这些好在曾经百年岁月间他不知感觉过多少，最令他愿意留下来呆在孟长留身边的原因是那块可以助他化为人身的灵注水晶。

可自从那晚之后这两日间他便没有在那书架上感受到任何的灵力气息，他便想在孟长留寝室四处寻找，可每次一有这个念头孟长留都会回到寝室阅书到深夜，每次自己都撑不住先行睡了过去。

难不成他自己的目的？柳玄霄总是这样想，可大概不会，他心源之力那么低微，应该不会读心术这种高级术法，只不过这偷水晶之事需要任重道远。

虽然偷是小兽行径，在灵界时父亲总教导他要为兽正直，拿人界君子那套管束他，所以总是强行说服自己这不算偷，毕竟这水晶既然有灵气那必然是来自灵界之物，自己贵为灵界少主，用块水晶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给他这一块等回去灵界送你三车。

可这也想归想，那水晶被孟长留藏得那么严实，不用想都知道是对他极其重要的物品，直接要不一定给自己，偷还是来的快些。

这两日下雪，他本就是害冷的，孟长留现在又允许他独自呆在自己的寝室，他正想赶紧寻找寻找那块灵注水晶究竟放在哪里，却听见不远处亭中有女声，知晓是浮光回来了，好奇心作祟，偷偷飞到亭中，听二人在谈论何事。

剥皮老祖一闭关就是数月，就跟死了一样，徒子徒孙们见老师不在修习越来越敷衍，前几日还早早起身去正殿打坐炼丹，这几日看天气变冷了索性连去都懒得去，问都没问孟长留这个大师兄直接把正殿上了锁，孟长留这两日也完成了责罚，收集好了三十石鱼残食，也不去正殿继续修习了。

不过以往勤奋好学的他今日有些不同，不呆在寝室看书，反而慵懒地躺在廊亭上喂鱼。

柳玄霄飞来距离有些远不大能听清两人谈话，只听见浮光的一句“真不是东西”，索性直接飞过来想一听究竟，看到半碟似是吃食的食物，径直飞到碟边啄食起来。

孟长留看见它停在自己身前，想起往事突然狂躁起来的心突然平复了些许，瞳孔中那一抹燃起的红也悄悄退了下去。

他摸着自己的心口不禁有些感到奇怪，为何这次没有服药就...

“师傅，你的眼睛？哎！红豆你不能吃那个，那是喂鱼的！”

浮光看了看孟长留没有服药就退下去异色的双眸，又看了眼埋头啄食鱼食的柳玄霄，急忙上前把碟子夺下来。

好怪的味道！柳玄霄只啄了一下就离开了碟子，听到浮光的阻止后嫌弃地砸了砸嘴，原来是鱼食.......

他抬起头来看着两人，想等着他们多说一些刚才谈论的事，但二人再也不说了只是齐齐看着它。

孟长留失笑，撇了撇头用袖子掩半面。

浮光则有些无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细米伸到柳玄霄的嘴边。

柳玄霄看了看就头大，自己虽然是鸟，但也是灵兽，来这小半个月整日食的就是五谷，唯二沾的荤腥就是那日沙师弟吃剩的半条烤鱼和前几日陪孟长留受责罚时吃的两条小鱼。

他撇开头飞上孟长留靠着的栏杆上，对着池里的鱼望眼欲穿，有一说一自己早就盯上池里这些鱼了，但奈何个头实在太小，一条条瘦的没二两肉，果然和他那主人孟长留一样不爱吃饭，天天就好像喝仙气就能饱的一样，看着他都觉得这几条鱼可怜，想了想还是不吃了。

但这两日他发现这池里的鱼好像是稍微肥了一点，好像能勉强解个馋，于是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孟长留。

“师傅，它不会想吃鱼吧？”

浮光怀疑地指着柳玄霄，鸟竟然还会吃鱼？

孟长留微微一笑但笑而不语，看了眼柳玄霄朝湖里昂了昂头，那语气好像在说

“想吃就自己下去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