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

我望着前面此人，双眼溢出柔情，留着一缕长髮，细腻而柔软，人高马大的，离别时不过小小一只，当时的他，真是过分可爱，捧着自己泪流满面圆滚滚的小脸，不停地拭去泪水，哭泣声中模模糊糊的喃喃自语，我没听清，可我知道，他不想我走。

十六岁的夏天，生活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老榕树下他双手紧紧环着我，使我不禁想起，和他初遇时，他说的那句：“哥哥的腰好细，长大会不会变成竹子呀？”四岁的小朋友说的话不论多无厘头，都不会让人觉得烦。衣服被泪水浸湿，我能够感受到他的温度，终于他放开手，似乎很不情愿，嘴角就快落到地球核心了，我轻抚他可爱的小脸，脸颊是冰冷的，像雪花一样，轻轻拂过，一切冷意化为乌有。

他努力调整情绪，晶莹的泪却依然止不住地往下流，我从未看过他这样，他总是善解人意、大方，好像什么事都不是大事，偶尔和我抱怨，却也都笑笑就过了，他第一次大哭一场，我亦是第一次感受真正的心疼，疼，我不希望他这样。我早已红了眼眶，他却红着脸颊告诉我：“哥哥不可以忘了我喔！”他勉强挤出笑容，眼泪似乎还想从他眼中逃出，可他眨了眨眼，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声音不再平稳，哽咽着：“不可以喔……”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勉勉强强出了点声：“嗯。”。

哥哥有记忆，不会忘了你，可是七岁的你，到了十几，还会记得哥哥吗？

现在回想，担心的似乎太过多余，我家小可爱记忆力哪有这么差。

今日再见，他的脸蛋依旧像娃娃一样精致，也添了几分成熟。前几日便收到他要来的消息，吓得我连忙向父母要他的联系方式，结果一个十六岁没有手机的小孩要自己坐飞机出国，只能叫母亲劝他，劝不动二人便一同来找我。不，准确来说，妈是来找爸的，两人许久未见，又跑去约会，留我和小孩在家。

“房子看着大，其实隻是因为东西少，有一间房间空着，我有时候会去那里……嗯，你看这次来要不要睡那里。”我带小孩看了房子内部分装修，回头一看发现他似乎完全没有在听，隻是一直盯着我，我将手至他眼前晃了晃，他反手就握住我的手腕，无法挣脱，这小孩几年未见，真的变了好多。我骗他说我疼，没想到他立马松了手。

他轻语道：“可以和哥睡吗？”

今年他十六岁，国中刚毕业，会考完毫无课业压力便吵着要来，上一次和他睡同一张床已是九年前的事，不知为何，有些生涩，甚至……害羞？

不不不！根本不是那样，这不是我认识的小可爱了。小孩怕黑就开了小夜灯，他长大了不少，灯光昏暗即可，小孩抱着我，还时不时蹭一下，像小狗一样，白天时因为在同一条地平线上还不觉得有那么——的高大强壮，现在在床上，他一人竟几乎要把我包住，头被他埋在胸口，我能清楚听见他的心跳，他似乎亦是很紧张？

“哥哥想我吗？”

“想。”

让我们再重新鑑定一下关系。

———《小孩》2023/03/24 愿扬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