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小试牛刀
小说: 君友帝恭 作者:停风 字数:2314 更新时间:2023-04-12 19:00:00
柳直从屋里出来,便看见一脸平静站在外面的宋子清,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方才的话他又听进去了多少。
见他出来,宋子清看了一眼又紧闭上的房门,一声不吭的跟在他屁股后面,从方才的话中,不难推测柳直这个人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或许可以从他这里旁敲侧击问出点什么,但是眼下...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前院 ,确定没人能听见之后,宋子清才缓缓开口,“这病你能治吗?”
疟疾,主要是由蚊虫叮咬传播,身体健壮之人被传染,一般不会致死,但如果是处在比较脏乱环境下的这些落难百姓,那就说不准了,柳直心里想着事,听见他问,便点了点头,“当然,只是这病传染的很快 ,必须尽早处理妥当。”
“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柳直闻言停下了脚步,歪了歪脑袋看着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的宋子清,话到嘴边,把你能帮我啥这几个字硬生生咽了下去,“你?什么条件?”
“帮我把那个小女孩治好。”
“你跟那小女孩什么关系?”其实不用宋子清特意提醒,他也会救哪个小女孩,自己学医正是为了治病救人,只是天不遂人愿罢了。
“与你无关。”
得,听宋子清这么说,柳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从这人嘴里说不出来什么好话,明明刚认识没多久,使唤自己倒是使唤的挺顺手,要不是以前从来没听过他这个名字,他都要以为宋子清是哪个世家的小公子了。
跟着人出了府,柳直随手招来一位士兵,轻声叮嘱了些什么,就见士兵神色复杂的离开了,又跟着柳直回到后院,见他从怀里又摸出来一方帕子,蒙在自己脸上,又看了一眼宋子清。
宋子清学着他的模样也蒙住的口鼻,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小女孩依旧是躺着没醒,不过看着神色缓和了些,柳直这次上去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洗了手,回到桌边提笔便开始写。
半晌,才抬起头来,将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药方交给宋子清,“给,拿去抓药,不过这孩子并不适合呆在这里,我方才已经安排过了,等城外帐篷搭好,便将她带出去吧。”
“嗯。”宋子清轻轻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他不是什么普度众生的神仙,并不会为了救一个人而将更多人的安危弃之于不顾。
这次他并没有翻墙,而是从正门走了出去,再次来到大街上,看着已经聚集起来的军队,和众人脸上蒙着的白布,心里第一次冒出来普通人其实很脆弱的念头。
好在找了大半天,终于是找到了一家医馆,抓了药又匆匆赶了回去,回去的路上偶尔见到一两个士兵抬着用布蒙起来的尸体和一旁掩面哭泣的家属,宋子清目光黯淡了几分。
或许他们本命不该此,奈何世事难料。
或许是怕别人撞见,回去的时候他并没有走正门,老样子翻墙进了后院,柳直已经准备好了熬药的东西,就等他把药买回来了。
不过让柳直没想到的是,宋子清这个家伙竟然连药都不会熬,让他纳闷的同时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这宋子清不会真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体验生活的少爷吧。
两个人七手八脚的熬了药,喂小女孩服下,宋子清心里提着的一口气才放下,小女孩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上的污渍也被擦干净了,想来是他抓药的功夫柳直做的。
为了避免跟小女孩共处一室所带来的隐患 ,宋子清有些不情愿的跟着柳直来到他屋前,推门,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药草味,他嗅了嗅,不难闻,但也算不上好闻。
“其实能替人看诊,你的欢喜的,对吗?”宋子清开口,语气平淡,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柳直,仿佛要将他看穿。
听到这话,柳直身子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松了下来,看向宋子清的眼睛,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自然,我们柳家,世代为医,我的一身医术乃是我们家族几代人累积下来的心血。”
“可你却成了张恒的管事。”
“呵,身不由己罢了。”柳直自嘲的笑了一声,眼神里满是忧伤与不甘,不再看他。
“身不由己便要认命吗?我说过,我可以帮你。”宋子清将他眼底的情绪看在眼里,再一次开口。
直觉告诉他柳直与张恒哪些人不同,因为他清楚了看到了出发第一日张恒骂完之后柳直眼里闪过的一丝阴鸷。
抬头,目光直直地撞进宋子清那双看起来有些陌生的眸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每次见宋子清都好像是完全陌生的脸,尽管如此,他依旧对这个人有着最大限度的信任。
柳直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捧在手心,看着袅袅升起的水雾,眼神慢慢变得迷离,宋子清一直没说话,静静的听着他的叙述。
原来,柳直本是青州人氏,正如他所说,他们家乃是当地有名的百年老字号,每天看病问诊的人都络绎不绝,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柳家的百草堂,而他们一家人也本着医者仁心的态度,就算是有人拿不出来药钱也竭力诊治。
就是这么一个兢兢业业的医药世家,却在七年前青州的一场霍乱里,医死了人,之后便被人诬陷说用假药害人,那些昔日受过柳家恩惠的人也都在那一刻摇身一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控诉他们的不是。
什么恩人,什么昔日情分,都烟消云散。
当时尚且少年的柳直眼睁睁看着父亲承受不住舆论压力一头撞死在药柜上,而母亲也遭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变故,不日便撒手人寰。
短短几天便家破人亡的柳直被满腔怒火冲晕了头脑,一路东上,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皇城,他要见皇上,他要为他惨死的父母讨个公道。
但皇城哪是说去就能去的,青州距离皇城几千公里,靠一双腿是根本走不到的,才出了青州地界,柳直便累的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幸好他遇到了从青州路过的张恒,将他带了回去,悉心教导,又让他做了府中管事。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想过替父母讨个公道,但都落得个被张恒冷着脸训斥,未始即终的下场。
“我的爹娘,是被那些愚民害死的吗,不,害死他们的是我,是哪个愚昧无知,自命不凡,心高气傲的我。”柳直目光涣散,似乎是看到了遥远过去的某个场景,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嗤笑了一声。
听他这话,宋子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这是一种病,而这种病,无从查起,亦无药可救。”
并非是愚民的错,也并非是柳氏夫妇的错,更不是柳直的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是这个人吃人的世道,是这个无药可救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