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江帆远，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等到朗逸尘哪个老东西回来。”

“啪”的一声脆响，瓷白的茶盏被摔的粉碎，裴言若秀眉紧皱，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却也因此衬着她更雍容华贵。

“娘娘何必心急，这登基大典人多眼杂，若是我们的新皇陛下出点差错…”

对方将茶盏缓缓搁在桌上，一抬眸，犀利的鹰眼正好与转头的裴言若打了个照面。

“你是说…”

对方微微颔首，“这宫内人多眼杂，娘娘还需切记谨言慎行。”

裴言若当即有了考量，抬手招来身边的太监忠义，对方心下了然侧耳过去。

新帝即位，自是少不了的繁文缛节，需得前去太庙告知列祖列宗，举行祭天仪式，昭告天下。

太庙建在北郊，占地颇广。

入得正门，是一片广阔的平地，中间有雕龙的御道直通正殿，禁卫军手持青铜枪戟分列两侧，肃面而立。

钟鼓齐鸣，韶音悠扬，神圣而又肃穆。

江怀瑜孤身行与前，文武百官则列与仪仗之后，浩浩荡荡行往正殿。

正殿前有一身着繁杂礼服之人立在玉阶下，待江怀瑜停下脚步，那人便跪地行礼，正是今日的司礼者。

江怀瑜看了他一眼，直觉心里怪异非常，今日此等盛景，此人缘何不以真面示人，要知道作为登基大典的司礼者，此等殊荣可是多少人求不来的。

对皇家来说无比庄重的太庙祭祖，此人却带着青铜的假面，着实让人不快。

朗叙作为护卫守在太庙外围，除却乐声，里面迟迟没有传来宣告的声音，让他有些不安。

如果真如江怀瑜所说，那今日应当是那些人动手的最佳时机才对。

见江怀瑜不动，身旁的司礼太监小声提醒，“陛下。”

江怀瑜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这才缓缓迈开步子踏上玉阶，早晚都是要来的，他想。

皇家礼节繁杂，他每做完一项，司礼官便会念出一段亢长的祝词，这皇帝之位若是人心所向便罢，可偏偏他是被百官最不看好的皇子，仅是当年立太子时，就惹得群臣激愤，如今那些虚假的耐心早已被这繁文缛节所消磨殆尽。

“…真是麻烦。”他听见身后有人小声抱怨。

微微侧首，冕冠上的珠子晃动，发出轻响。身后的人似察觉到他的动作，噤了声响。

“礼成！”礼官洪亮的嗓音响彻大殿，江怀瑜回身，状似不经意的往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瞥了一眼，只一眼，那人便面色发白，腿抖如筛糠。

他身着玄色的冕服面南而立，睥睨天下，俯视万生，百官跪拜，齐声朝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惊起林间飞鸟。

“朕今日登基，应天从民，乃大启之荣幸，百姓之安乐，朕登基后，当行仁法之道，以仁治国，以法治国。”

话音落下，身后忽的响起一阵脚步声，江怀瑜没有回头，只是皱起了眉。

下一刻，脚步声猛地加快，身后有利器以破空之势袭来，他俨然不动，有人发觉了身后的异动，回头一看顿时惊叫出声。

“有刺客，护驾，快护驾！”

宦官尖利的声音响起，殿内立马乱成一锅粥，早已蓄势待发的朗叙领着人马就往里面赶去。

冕服繁琐，江怀瑜又生的俊秀，人群中一眼便瞅见了哪个身影，只是他依旧站在原地，临危不惧。

刺客锋利的匕首高高举起，朗叙却被人潮挤着往后退去，他心急如焚，却见人群中有人神色疯狂的拉扯着周围人，将他围了个结实。

千钧一发之际，朗叙只觉头顶掠过一阵劲风，随后“铮”的一声脆响，刺客手中的匕首被人横腰折断，那人还保持着斩断匕首的姿势，手中银剑嗡嗡作响。

眨眼的功夫，那人旋身一脚踹飞刺客，银剑脱手将其牢牢钉死在柱子上。

“来晚了，还请皇帝陛下责罚。”

原本还嘈乱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怔怔的看着玉阶上惊险的一幕。

朗叙盯着高台上哪抹白色身影，震惊不已。

好，好厉害的身手。

“起来吧，你来的刚好。”

视线里出现一双绣着金边的玄色锦靴，宋子清抬头，毫无预兆的撞进一双灰蓝色眸子里。

眉眼含笑，柔情似水，似要将他溺毙其中。

江怀瑜伸手，广袖触地，细微声响将宋子清拉回当下，只一瞬的犹豫，他便回过神来，将手放在江怀瑜掌心。

肌肤相触，同他常年握剑，冰凉且覆着薄茧的手不同，江怀瑜的手就如他身上明黄的绣线，温暖干燥。

朗叙大梦初醒，挤出人群单膝跪在玉阶下方，“末将护驾不力，请陛下责罚。”

江怀瑜视线扫过玉阶下心怀鬼胎的众人，不屑的勾起唇角，他不过将计就计，不成想露出这么多大鱼，他的对手，似乎有些太过心急了。

“此处便交由朗将军善后了，摆驾回宫！”江怀瑜止住眼里的笑意，广袖一挥，沉着脸离开这是非之地。

宋子清紧随其后，为他护驾。

路过朗叙时，雪白的衣角不慎掠过他肩头，梅香幽幽，沁人心脾。

众人重新列好队伍，跟在江怀瑜身后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余大殿内一滩血迹，和奄奄一息的刺客。

“将军，这把剑…”

士兵手里捧着把银剑，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朗叙抬手轻抚，剑身竟似警告的嗡鸣起来，让他眼前一亮，“先收起来。”

抬脚来到刺客身边，伸手掀开他遮脸的面具，鲜血顺着他嘴角流下，不停的冒着血泡。

“你是谁家的狗，怎么连皇上都敢咬。”

笑眯眯的蹲下身子，捏住对方的下颚强迫他张嘴，眼神冷的可怕。

视线落到那白衣人留下的伤口，能把人钉穿却未伤及要害，甚至给他留下盘问的时间，真不知该说是厉害还是恐怖。

“他，不配…”

“呵，他配不配我不知道，但我清楚你是真的傻，你真以为你不开口我们就不知道是谁干的？你的家人就能因此平安无恙？这种事若是被陛下挑明了，可是要诛九族的。”

说完他撤了手，嫌弃的在他身上擦了擦起身便走，也不管那刺客是何反应。

“你，你…”刺客抬起的手抓了个空，不由得怒目圆瞪，鲜血不断自七窍涌出，随后毒发而亡。

杀人诛心，他向来乐的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