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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赎

    两个人相互取暖,一个人弥补良心。 校园/甜虐 浑浑噩噩就快度过高中生涯的不良少年郎烟,在某一日为同伴出头的事件中,无意间间接害死了一个男人。 在愧疚的作用下,他忍不住一反常态,救了那个男人的孩子于霸凌之中,却不想,从此与他的人生正式发生交集…… 离家出走的母亲恰巧这时回来,而他也背负着“杀人”的秘密,那个被他救了的男孩明显对他心存好感,自己的生活烂透了,对未来也是一片迷茫…… 两个底层家庭的孩子互相鼓励,拯救,却不想,其中一人只是心里有愧,想去赎罪。

    (21)怦然

    小说: 自赎 作者:暮落岛屿 字数:8178 更新时间:2022-07-12 06:01:05

    跑道被几下清理干净,观众席和足球场边站满了不少围观群众。

    郎烟把袖子一撸,别上号码走到第二道第三棒的位置站定,撑着膝盖做了个深呼吸。

    他前一棒是平时没什么交集的王晋,后一个是虞凯。虽然之前练习过很多次了,大家也都发挥的特别好,但等正儿八经站到赛道上后,他还是有点心神不定,小腿肌肉像块面疙瘩一样绷地紧紧的。

    各就各位之际,一阵风沙袭过他的眼睫。他被惊得动了动手指,比赛的哨声也适时吹响。

    各个赛道的第一棒选手都像离弦之箭般朝他们飞奔而来,距离都咬得很紧。他偷偷活动了下脚踝,立刻做出向前奔跑的姿势,死死盯着后方王晋的一举一动。

    3班的第一棒不算太慢,和2班的同学几乎同时交棒。

    王晋力求保持优势,便咬紧牙关接棒就跑,发际线在瞬间暴露无遗,其带来的视觉冲击堪比陈奕迅的某张表情包。

    但尽管他已经这么拼了,2班的第二棒选手也没被拉开多少距离,甚至还有隐约超过他的趋势。

    很明显人家不是善茬,身体素质保不齐还是出场选手里最好的一个。

    郎烟不自觉的咬紧牙齿,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在最后一百米内猛地冲刺,仅仅毫秒之差就超了王晋一个身体,并顺利将交接棒递了出去。

    2班第三棒乘胜追击,接棒就跑。场上僵持不下的局势出现变化,围观群众的热情被瞬间点燃,纷纷对着选手们尖叫起来。

    郎烟在震耳欲聋的呐喊中接过棒子追了出去。

    太阳很大,空气很闷热,树荫照不到他。

    他握紧手中的接力棒,无暇顾及其他,眼中只剩下仅仅几步之差的身影。

    奋力跑起来的那短短十几秒,汗水顺着他的额角一滴一滴向后飞去,他咬紧牙关,迎着大太阳,破天荒的将平日懒散的一面忘却在脑后。

    场上焦灼的局势和沸腾的声音将他的斗志激发了出来,此刻他的脑中只剩下一条指令,就是拼尽全力追上去。

    2班那人忌惮郎烟个高腿长的优势,本以为自己领先一段距离可以稍微放轻松点,但没过一会儿就听到身后逐渐赶上来的脚步声正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一时慌了阵脚,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呼吸不受控制的乱了。

    郎烟当机立断使出全力加快了速度,终于在一瞬之间追了上去,双方几乎持平。

    就在局势再次发生逆转时候,场上再度欢呼了起来,不少人扯着嗓子高喊郎烟的名字,齐声为他加油打气。

    只剩下五十米了。

    一呼一吸间,郎烟隐约感觉到对方的脚步似乎疲软了不少,速度像泄了力一般越来越慢。

    在那刹那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硬生生挤出最后一点咬碎牙齿的力气向前猛冲。

    还剩最后二十米时,他很不真切的感到时间似乎慢下来了,身体只知道机械的向前奔跑,整个人沐浴在呼啸而过的风声里,仿佛自己也化身为了风。

    “郎烟!交给我!”

    将交接棒递到虞凯手里的那一刹那,虞凯高呼着他的名字跑远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他停下脚步撑着膝盖疯狂喘息,看着虞凯一鼓作气的冲线,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刚才好像超了隔壁班三棒一个躯干的距离。

    比赛结束,3班获胜。

    全场沸腾,欢呼和尖叫不绝于耳。

    “我去!郎烟你太牛逼了!”虞凯撒着欢又跑了回来,一把将他抱起来转了两圈。

    “淦!”郎烟被吓得一激灵,在他胳膊里挣扎着大叫,“你丫的不该跑接力赛,你该扔铅球!”

    “都过来都过来,把大功臣举高高!”虞凯还没完,招呼过来好几个男生,试图把郎烟高高抛起来,吓得郎烟连忙好一阵拒绝三连。

    3班这边其乐融融,2班那边却仅因几秒之差沦为第二名,选手们多少都有点忿忿不平,第四棒还表示再多跑两百米一定反超3班。

    令狐老师喜笑颜开的和其他班老师一顿客套,又走过来逮着自家同学好一顿夸,“大家都辛苦了,表现的非常好!尤其是郎烟,平时看起来懒懒散散的,原来跑得这么快的吗?我以前都没看出来!”

    郎烟也是被夸得心情好,难得没有冷起一张脸,和虞凯一人接过一瓶水回了观众席,还坐在了令狐老师旁边。难得他当了一回香饽饽,心里自然也是美滋滋。

    一口水下肚,他把外套搭在肩上,坐下仰起头长舒了一口气。汗迹从他的脖颈蜿蜒而下,润湿了他的锁骨,在阳光晶莹一片。

    微风拂过脸颊,他感觉舒服了不少,抬手揉了揉汗湿成一搓一搓的头发,眯着眼扯了扯嘴角。

    班上大部分的人都去参加项目了,只剩下几个女生和一看就没什么体育细胞的男生坐在观众席观战。

    虞凯和郎烟安静待在一边,看着观众席底下的跳远比赛,小声打着赌谁会赢。

    可能也就一分钟的功夫,众人屁股还没坐热,头顶的广播便响了起来——

    “请高三(3)班的周勉同学!周勉同学尽快来操场集合,跳高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令狐老师一个激灵,转头问班上的女同学,“周勉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今天一直没看到他,到处都找不到人。”

    令狐老师叉腰站了起来,皱着眉远远扫视了一圈操场,吩咐两个女生道,“你们快回趟班,看看他在不在。”

    两个女生领命走了没一会儿,广播又传来第二次通知,“请高三(3)班的周勉同学立刻到足球场上集合,跳高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令狐老师这下着急了,扫视一遍当前剩下的男生,目光最终落在坐一旁喝水的郎烟身上,“郎烟,你有空,你去代替周勉!”

    郎烟包着一口水没喝,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和她愣了好几秒,随后才慢慢道,“为啥不让虞凯去?”

    “虞凯一会儿还有个跳绳比赛,需要保存体力。”

    虞凯听完也是贱兮兮的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郎烟一脸嫌弃的看他一眼,最终还是毫不意外的拒绝道,“不去。”

    “为什么不去?这么没有集体荣誉感吗?”

    “嗯。”郎烟承认得极快,丝毫不拖泥带水,噎得令狐老师脸色铁青。

    “高三(3)班参加跳高的周勉同学,请赶快来足球场集合。”广播正好开始催了。

    令狐老师心急如焚,她脸皮薄,性子又急,最讨厌参加集体活动时自己班出什么差错。

    恨铁不成钢的飞快扫了一眼剩下的几个弱鸡男生后,她居高临下的站到郎烟跟前,半威胁半劝道,“刚夸你两句你就要上天了?我还命令不动你了是吧?反正你现在也没事,待着也是待着,不如去参加个比赛呗,都是同学就帮个忙啊!”

    说完,她又压低声音, “你想吃什么,运动会结束后可以在小食堂多点道菜。”

    “我不想吃东西,我就想不上明天的课。”郎烟故意为难道。

    “不行。”

    “那当我什么都没说。”他又事不关己的喝了口水。

    令狐老师黑起一张脸,停顿几秒后强忍着脾气循循善诱,“这样吧,你先参赛,要是赢了,周勉的奖品归你怎么样?一会儿他回来了我找他谈谈话!而且第一名的奖品是高阶版牛津英汉词典,书店里一本要卖两百块的!”

    刚说完,她又后知后觉这个条件不是那么诱人。或许对于郎烟这种差生来说,学习工具真不比翘课请假有吸引力。

    但意外的是,就在她琢磨着要不要换个说辞时,郎烟握着水瓶陷入了沉思,表情有几分松动。

    隔了几秒,他把水瓶一放,站起来动了动胳膊,“行了行了,不为难你。”

    然后潇洒的挥了挥手,心中默念着日行一善,赶去了足球场。

    ……

    操场上的比赛一直进行到中午11点左右。运动会正值尾声,大部分学生都去食堂吃饭了,只有少数没参加完比赛的学生还留在操场。

    郎烟已经有点饿了,但无奈比赛一直没决出胜负,他想走也也走不了。

    他本以为大部分学生平时没练过跳高,报名比赛左不过就是凑个人头罢了。而自己高一的时候曾在篮球队练过一段时间,跑得快蹦得高力量也大,所以多少也还有点自信。

    刚上场时以为没一会儿就能轻轻松松的结束比赛。但几轮下来后,他发觉有点不对劲了。

    虽然绝大部分人的确就是来充数的,三轮过去也筛了个七七八八。但他没想到,2班刚才跑接力赛的第三棒也在,并且表现得一直很不错。

    可能是因为先前的接力赛输给了他的关系,只要在他之后上场,这哥们就跟加了buff似的,一跳跳老高。

    郎烟有点郁闷了,站在一旁盯着那大兄弟一脸痘看了许久后,暗搓搓给他起了个“旺旺雪饼”的外号。

    “高度一米五五,2班1号选手准备!”又一轮下来,参赛选手只剩下了郎烟和“旺旺雪饼”。

    裁判把横杆往上升高五厘米,叉着腰往后让了让,“你们两个都加油,争取破学校记录!”

    “旺旺雪饼”一听,双眼都要迸出火花了,表情严肃的往后退了两步,一个助跑跃了起来,身体向后一仰,双腿一抬勉强过了杆。

    “下一个,3班4号准备!”裁判大手一拍鼓起掌。

    郎烟迎着那哥们儿毒蛇般的目光,卯足力气一跃而起,随着“扑”的一声,安全落在软垫上。

    “旺旺雪饼”立刻微乎极微的咂了咂舌头。

    “下一轮,高度一米六,准备!”见两个人咬得很紧,裁判也是来了兴致,声音明显变得兴奋了许多。

    横杆越抬越高,现在已经到了咽喉以下位置,2班男生眼睁睁的盯着前方红白相间的横杆,偷偷咽了口唾沫,感觉压力大了不少。

    即使现在已经是午饭时间,操场上没有多少人了,但他俩僵持不下的局面还是吸引了一些学生围观,有几个女孩子还不约而同的为他们两个人小声加油。

    可能是因为现场有女生的关系,“旺旺雪饼”大受鼓舞,心里霎时间只剩下了一个简单的想法——他要维护自已身为男人的尊严。

    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他咬牙冲了出去,肌肉绷紧,双手向上一摆,用力跳了起来。

    身体后仰的一刹那,他敏锐的感觉到衣摆轻轻擦过了横杆,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

    但幸运的是,这一下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发挥,横杆没有掉落。

    从软垫上站起来后,他仿佛是赢了全世界,对着天空怒喝了一大声,脸蛋涨得通红。

    郎烟见那横杆摇摇欲坠半天,最后却也没掉下来,一时也头疼得皱了皱眉。

    这高度,换作他也觉得有点勉强。

    “周勉不要怂!加油!”虞凯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过来,嬉皮笑脸的站在一边为郎烟加油打气,这下又引得他扭头白了他一眼,心里的紧张被打消了不少。

    “准备!”裁判的声音将郎烟拉回现实。

    哨声一响,他尽全力向前冲去,随后屏住呼吸一跃而起。身体腾空飞起的瞬间,他再度感觉时间都慢了下来,恍惚间一个声音告诉他,仰头面向的天空,居然是这么的蓝,像一片安静的海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跃过去的,直到听见身体结结实实落在垫子上的那声声响后,才后知后觉看向脑后那根杆。

    它稳稳的停在空中,甚至连丝毫晃动都没有。

    “牛批格拉斯!”虞凯撅起嘴巴学狼叫,眼里满是惊喜之色,牙花子都乐了出来。

    “可以可以可以!有机会破纪录!”裁判甚至激动到口吃,连忙又把横杆向上调了五厘米,“一米六五!跳过去你俩就破纪录了!”

    “我淦!?烟酱……周勉加油!今天必须破纪录!”虞凯兴奋得差点喊错名字。

    压力这会儿又来到了“旺旺雪饼”这边,他颇为头疼的叉腰看了一会儿那根如一般学生高的横杆,暗暗的问候了一声郎烟的祖宗。

    郎烟耳朵尖,听到这声轻飘飘的问候却也没当回事,更没生气。思考了一会儿后,反而故作流氓的环抱起胳膊,吹了声长长的口哨调戏他。

    虞凯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旺旺雪饼”的脸“刷”的一下青了,但也不好当即发作,只得装作啥都不知道的向后撤步,一鼓作气像刚才那样冲了出去。

    但很明显,他刚才那一跳,就已经是极限了。

    横杆被他的后背碰掉,连同他本人一起跌落进了垫子。

    “周哥今天一米九!冲冲冲!弄他丫的!破纪录给他看看!”见那人失误,虞凯一下子喊得更欢了,拱火也拱得更尽职尽责。

    反正郎烟是代替别人参赛的,那人就算想记恨,那也只会记恨一个叫“周勉”的男同学。

    郎烟被他逗乐了,动了动脚腕向后退了几步,注意力全放在了眼前那根红白相间的杆上。

    裁判一声令下,他冲了出去。

    不知为何,他内心的紧张在起跳的一瞬间了无影踪,目光再次直视头顶那片湛蓝无边的天空时,整个人仿佛沉进了幽深的海。

    他的心安静了。

    “学校新纪录!一米六五!”裁判高声宣布这个喜讯时,周围的人群都沸腾了。尤其是虞凯,高兴得像是自己破了记录似的。

    “都辛苦了辛苦了!比赛非常精彩,恭喜恭喜!”裁判老师热情的迎上去拥抱了两个学生,还嘱咐他们赶快去吃饭。

    虞凯开开心心的搂着郎烟走远,还哥俩好的扯了扯他的脸,“大哥你开心点啊!第一名啊!破纪录啊!”

    “我已经很开心了!开心两字都写脸上了!”郎烟被他的热情感染,也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哎哟我靠,太TM牛逼了,你刚才像在飞知道吗?真没白长啊,这大长腿!这大高个子!”说着,虞凯又摸了把他的大腿。

    “揩你妈的油啊,滚一边去。”郎烟笑嘻嘻往旁边一躲。

    两人就这么一路吵一路闹的进食堂吃了饭。下午回班上课的时候,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所有人看到郎烟都是一脸惊异的表情。

    “郎烟,听说你破了学校记录,恭喜你!”

    曾敏儿自他进班就立马迎了上去,怀里还抱着一个方方正正,颇有份量的东西。

    “谢谢。”

    “那什么,这个是你的奖品!”她露出一个甜美又羞涩的微笑,双手将英汉词典递了出去。

    郎烟接了过来掂了掂重量,轻轻一笑,再次说了句,“谢谢。”

    “哟~好甜蜜哦~”宁梓浩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两人旁边酸了一句有的没的。

    曾敏儿的脸立刻红了,眼神飘忽不知道该看哪里,郎烟则全然没注意她的反应,抬起腿就给了宁梓浩一脚,然后一脸潇洒的回了座位,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本词典真心有点份量。

    他放桌上粗略翻开看了两页,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生词和注解,心里便立马得出鉴定结论,这的确是本好东西。

    秦池雨一定会喜欢。

    他小心翼翼的把词典放回课桌,心想下了第一节课就送去给秦池雨。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留给自己,毕竟他洗心革面打算好好学习了,有本词典肯定是有帮助的。

    但是没过一会儿,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好马配好鞍,它明显更该属于秦池雨。

    下午上课期间,决心努力学习的他居然又难得的走神了,脑中想到的内容,还全是关于秦池雨的。

    他也不明白自己心里为什么一直记挂着他。

    是因为自己说了要罩着他吗?

    是怜悯?

    还是难得的友谊?

    郎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清楚的感到胸膛里痒痒的,一种不甚明显的期待正在悄悄发芽。

    不知道他身体好点没有,又会不会喜欢这个礼物。

    ……

    三流班的学生不常出现在重点班的楼层。郎烟的突然现身自然是引起了一阵喧哗。

    他无视所有非议,胳膊下夹着词典,面色如常的靠在12班门口向教室里看,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那个身影。

    “同学,请问你找谁?”12班的班长见他迟迟不走,便只好鼓起勇气问了他一句。

    见郎烟回头冷冷的睨了她一眼,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秦池雨没回来吗?”

    “他回家了。”

    “啊?多久的事?”

    “下课就走了,可能有几分钟了吧,他身体不太舒服。”

    班长话还没说完,郎烟就绕过她走了,下了楼就直直朝学校围墙走去。

    他又逃学了。

    ……

    太阳很大,风很弱,就连树叶投下的阴霾都不是阴凉的。马路边的牛肉粉店正在冲洗碗筷,脏水从店门口慢慢流满了整条街,传来一阵一阵腥臭味。干体力活的挑夫也懒得揽活,三五成群坐在阴凉处打着牌。

    一切陈旧乏味似往常,在闷热的午后更有种落后的感觉。

    秦池雨已经顶着太阳走了一截路,后背不知不觉出了一层汗,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抬手挡住刺眼的眼光,又快速擦了擦额头冒出的虚汗。在一街之隔刺耳的叫卖声中,他无精打采的想,这小县城好像真没什么值得他眷念的东西了。

    就在他振作精神慢慢向前走着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秦池雨”。

    他懵懵的转身,在下午闷热的一两点时分,将那个高挑的身影和刺眼的阳光一道收入眼帘。

    他敢肯定,此时此刻的画面绝对不算美好,他晒了太久太阳,脸颊红扑扑的,额前的碎发也汗湿成一缕一缕的样子,应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可那个人却大大方方的从阳光里走来,对着他绽开一个世界上最漂亮的笑,有些欣喜的开口,“还好你没走远。”

    他很少对着他笑,准确来说,应该是很少对所有人笑。

    秦池雨一时没了反应,愣愣的看了他好久才喃喃道,“小郎哥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是回家了吗?我怕你像今天早上那样晕倒,就追出来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池雨的耳朵尖一下子红透了。

    他迷迷糊糊的扭头想躲,却又被叫住,“这个拿去。”

    一本红底白字的书籍映入眼帘。

    他双手接过,不明所以的看着郎烟。

    “送你了。”郎烟潇洒的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大不了。

    “什么?”池雨这才低头仔细研究起这本词典,看到“高阶”二字时,当即肉眼可见的怔了怔。

    “小郎哥你这是?”

    “你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帮我吗?这个就送你了。”

    “你哪儿弄来的?”

    “跳高比赛的奖品。”

    “什么?这!”池雨又看了一眼价格,吸了口凉气,“这是你努力的成果,我不能要。”

    “说了送你了,你好烦。”郎烟不耐烦的皱眉,“再逼逼就抽你了。”

    听他这么一说,池雨果真噤声了,有点为难的把词典抱在怀里 ,“那我也送你个什么吧?”

    “不用!一直扯这个烦死了!”郎烟想也不想的拒绝,又话锋一转问道,“你自己能回家吗?流了这么多汗没问题?”

    池雨听他这么一说,这才又擦了擦额头,没有应答。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我都出来了,顺便送你回家吧。”郎烟很自然的向前领路,下巴抬了抬,“走吧?”

    这回池雨没推辞,毕竟他真不太舒服,万一一会儿运气不好又昏倒了可怎么办,丢人事小,安全事大。

    两个人就这么无言的慢慢走着,一前一后,相互配合着对方的步调。

    池雨躲在他的身后,脚步发软的踩着他的影子向前走,时不时偷偷抬头看着他漆黑的头发和宽阔的肩膀。

    他对郎烟的崇拜似乎正在飞快转化为另一种不清不楚的情愫,并且这种情绪甚至让他逐渐形成了一个新认知——“这个小破县城的存在似乎都变得有意义了很多。”

    想着想着,他不受控制的勾了勾唇,抬起软绵绵的手臂,轻轻擦掉脸上的虚汗。

    “很不舒服吗?”郎烟突然回头,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没有没有。”尽管里衣都湿透了,他还是下意识的矢口否认。

    郎烟自然不信他的鬼话,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半蹲,口吻平淡道,“我背你。”

    “真的不用!”

    “站都站不稳就别撑着了。”

    池雨不说话了,窘迫的低了低头。他担心是不是自己走得太慢惹得对方不快,便怯怯的将词典放进书包,一边道歉,一边任由郎烟将他背了起来。

    郎烟没应他,无言的掂了掂他的重量,稳稳的向前迈步,走远了。

    秦池雨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牢牢挂在他身上就不动弹了。他有些疲惫的悄悄叹了口气,鼻尖适时碰到了他的衣领。

    那一刻,又像下雨那天一样,他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香香的洗衣粉的味道。

    他一下子感觉心安了不少。

    “要吃蛋糕吗?”郎烟突然出声。

    “你有吗?”他焉焉的瘫在他背上,声音又弱又小声,像只受伤的幼猫。

    “我左边口袋里有块小蛋糕,看到没?”

    秦池雨也不和他客气,伸手就去摸。此时不吃点甜的东西,他好像真的就要两眼一翻去见耶稣了。

    撕开包装纸,一口咬下去,蛋糕里的豆沙夹心便充盈了整个味蕾。口感又甜又绵,比他吃过的任何糕点都好吃。

    “好吃吗?”

    “嗯!好吃!”

    “那就好,虞凯给我的。”郎烟像想起什么似的,动了动脖子躲开掉落的碎屑,又侧过脸问道,“对了,你衣服里有什么啊?硬邦邦的硌得慌。”

    “嗯?”池雨明显一愣,犹豫着把怀里的细绳拽了出来,举到郎烟脸边小声解释道,“是你的珠子。”

    “啥?”郎烟余光一瞟,发现正好是原先那颗受伤开裂的南红弥勒。

    “其实,找你赔钱那天,我去捡珠子了,但是没找全。然后……你好像也不是很想要的样子,我觉得挺可惜的,就把这个珠子留着了。”

    “这样啊?”听完,郎烟轻笑,随口说道,“你挺会挑啊?我这颗顶珠是最值钱的。”

    “啊?”池雨吓了一跳,立刻包着一口蛋糕口齿不清的问,“那我还给你?”

    “你留着吧,一天天可怜兮兮的,你捡到就是你的了。”

    “但你不是说很值钱吗?”

    “其他珠子都找不回来了,留着它干什么。”

    “但总归是你的啊!”

    “说了不要了。”

    池雨捏着剩下的一点点蛋糕沉默了,过了很久才闷闷的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你这样……我很害怕还不起你的好。”

    “哈?”郎烟虽然觉得他突然因为一个破珠子而问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却也一时想了很久。随后按捺住心里慢慢溢出来的愧疚,强行扯了个理由搪塞道,“你不用还,不是你说的吗,你喊我哥,我就得罩着你吗?”

    池雨又不说话了,攀住他肩膀的手有点僵硬。

    郎烟觉得奇怪,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到他似乎咽了口唾沫,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脖颈慢慢流进了里衣。

    “靠!你哭什么?!”郎烟大吃一惊,险些站不稳。

    “小郎哥。”池雨揉揉眼睛,哑着声,悄悄说了一句话。

    “我就是突然觉得,我还是有很多人爱的。”

    “说这种话干什么!恶心死了!”郎烟敏锐的感应出他的意思另有所指,但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脑门不受控制的发热,一时嘴快就心口不一的说道,“少tm爱不爱的!鸡皮疙瘩掉一地!”

    发完脾气,他急匆匆的向前走,别扭的样子像极了才拒绝小女生告白的小学生。

    池雨懵懵的看着他发红的耳朵尖,心中情绪万千,不生气,不害怕,却彻底无言。

    他睁着湿漉漉的眼,一时间觉得,与他在一起的画面都成了飞驰而过的地铁,好像遇见他之前的高中时光,从未如此鲜活过。

    他走路带起的风拂过他的脸,他衣服上薰衣草香的洗衣粉味和树荫下泥土的芬芳一起钻入他“扑通”作响的心里。

    他忽然悄悄的想,就算太阳很大,风很闷热,衣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他也希望,郎烟能背着他走慢点。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这急速向前飞奔的时间,可以为他做出片刻的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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