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光一觉醒来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屋子里也没有开灯，沉寂一片，安静到有些吓人。

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林光在黑暗里翻了个身，又闭着眼睛眯了一会，最后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摸索着下了楼打开了灯。

灯亮起的那一瞬间，林光还是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钟方向，林光睡了一下午。

上午回到家到现在，林光什么东西都还没吃，他有些烦躁地踩着拖鞋往厨房走去，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瓶生产日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可乐在里面。

毫无心情的林光踢了一脚冰箱的冷藏室，闷闷的响声如同此刻林光闷闷的心情一样。

他拿了一瓶可乐出来，看了看保质期，还剩两周，事情到现在终于有了一丝丝的转机，至少他国庆这几天在家，饮料有了保证。

林光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巨大华丽的水晶吊灯出了会神，然后熟练地打开手机上的外卖软件，在以往的订单里挑了一个出现频率最高的商家和商品，下了单。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林光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钟慢悠悠地走，觉得心烦意乱，有种跑过去把时钟飞快用手拨动一圈的冲动，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他叹了口气，慢慢起身去了阳台。

林光从上往下俯瞰着整个城市的夜景，街道光怪陆离地交错着，车流人流来来往往，无论是车还是人，在这么高的楼层看下去，都显得那么渺小。

不知道是不是楼层太高的缘故，汽车嘈杂不止鸣笛声传过来的时候已经变得若有若无。

阳台上的风比学校里的要冷许多，林光喝了一口冰可乐之后，风再一吹，让他从头到尾凉了个透，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林光再次看了看时间，仅仅只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电脑，重新登陆进了那一款好几年没碰的游戏，试着去玩了一局，却找不回当年厮杀纵横的快感，大部分装备已经完全变了，新出的角色机制和技能又强又复杂，他当时最得意拿手的英雄在不断的版本更替里逐渐落伍，成为了弃子，屡战屡败。

林光玩了两局，觉得没什么意思，把电脑晾在了一旁，然后从书包拿出了英语试卷，做了两三个选择题，不在状态，“啧”了一声把笔丢进了床头柜里，又躺到了床上。

能让时间加快流逝的方法，林光除了睡觉找不出第二个。

然而一下午的休息让他现在毫无困意，他趴在床上望着窗外光怪陆离的世界，觉得一切无聊又糟糕。

最后将他思绪拉回来的是越来越大的敲门声，杂乱无章中透着浓浓的不耐烦。

林光起身开门，外卖到了。

外卖小哥可能是等得比较久，将外卖递给林光语气机械又生硬地说了句“用餐愉快”之后便走了，林光甚至都没来得及应，他便匆匆下了楼，脚步声匆忙沉重，在楼梯间里持续响了许久。

林光把门关上，落了锁，把外卖放到桌上却不想拆开，并没有什么心情和胃口吃，即使回家到现在他只喝了半瓶可乐。

林光以前看一些聊斋志异小说，上面那些鬼怪最喜欢潜入那些独自生活的人的家里作祟。

林光以前觉得这东西无聊又幼稚，拿来看纯粹是因为没什么事做，现在竟然莫名期待着真的会有什么牛鬼蛇神跑到他家里来，他甚至把家里所有的灯都关上，在黑暗里谛听任何细微的声音，最后除了突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一无所获。

林光无趣地摆了摆手，把灯又重新打开。

手机上显示来电的是一个陌生号码，林光本以为是诈骗，没打算接，可又闲得无聊，想听一听对面想怎样骗他，最后还是接听了。

“喂？”那边是长久的沉默。

林光疑惑地又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在通话中，他又把听筒靠在耳边，“喂”了一声。

“林光。”

林光蓦地睁大了眼睛。

“我是陈郁。”

现在换成林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陈郁见林光许久没说话，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喂？林光，你在听吗？”

林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在。”

“你说，国庆期间每天都要和你联系，我看你没有打给我，我就打给你了。”

“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码？”林光语气显得缓和放松。

那边顿了顿说：“我今天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老师桌子上的花名册了，上面有你的联系电话。”

“所以你就记住了？这么厉害？不愧是数学单科状元。”林光笑着调侃。

“十一位数字而已，而且你的号码有好几个连续一样的数字，不难记。”

陈郁似乎并没有领会到自己语气里的玩笑话，林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问他：“你吃饭了吗？”

“嗯。你呢？”

“我还没有，”林光看了看桌子上的外卖还在冒着热气，走了过去把包装给解了开来，“现在准备吃。”

“嗯。”那边应了一声之后就没说话。

林光也没说话。

手机放在桌子上，上面的通话时长在一分一秒的累积着，然而两个人却都陷入了沉默。

林光把外卖拆开，将食物都摆好放在桌上，然后对着电话那头甩了一个问句：“你怎么不说话？”

“你吃饭先。”那边回复了简单的四个字。

林光差点笑出声，憋住了。

“吃饭为什么不能说话？”

“那你吃，你边吃我边和你说话。”

林光笑着把一次性筷子掰开，看着外卖盒里泛着油光的菜，竟破天荒觉得很有食欲，他随手夹起一把放进嘴里，笑着问：“那我们说什么？”

“你问我单词吧，你这几天叫我记的单词，我拼给你听。”

林光觉得这种做法有点幼稚，但没有拒绝这个建议，他把最近一周让他背的单词一个一个地叫他拼读了一遍，正确率出乎意料的高。

“你不会在拿着书忽悠我吧？”林光故意这么说。

“没有。”

“那待会我们QQ视频，你再拼一遍给我听。”

那边沉默了一会答应了：“好。”

林光不知不觉就把饭菜吃得见了底，回过神来的时候饱意已经十分明显，他抓起桌上剩下的半瓶可乐一口给干了个空，打了个饱嗝。

“你准备好英语竞赛的东西了吗？”陈郁问他。

“还没有，老师没有说竞赛内容是什么，我想既然没说，那估计就是要考综合能力了，临时复习应该也没什么大用处。”

那边轻轻“嗯”了一声，林光再一次抬头看了看时钟，悄悄地竟然过了一个小时。

“我们视频吧，我现在去加你QQ。”

“好。”

林光笑着坐在电脑边：“先挂了，拜拜。”

“拜……拜。”

林光把陈郁的名字存进了通讯录，思来想去在注明上考虑许久，从“陈郁”改成了“郁”，然后又从“郁”改成了“A郁”，最后敲定备注成了“阿郁”。

这样通讯录排在最前面以A开头的，就是他的号码。

存完号码之后林光从书包里掏出陈郁写的字条，通过QQ号寻找找到了陈郁。

陈郁的头像是黑乎乎的一片，小图只能看到天上挂着一轮圆月，月光把旁边漂泊的云照出了形状，林光点开头像放大一看，依稀只能辨别出月亮下面是一栋建筑物，建筑物脚边有几颗只能看清树叶轮廓的树，像是他们学校的天台远景。

点击申请好友，很快那边就同意了。

林光点开了视频通话邀请，那边过了一阵子才接上的，陈郁的脸突然出现在电脑屏幕上的时候林光被震惊了一下，随后又笑着挥手，那边看他朝自己挥手，顿了顿，也学着他的样子，把自己的手抬到镜头前挥了挥，可能是由于网络问题，他挥手的时候有些掉帧，显得一卡一卡的。

“你有必要把脸怼得这么近吗？虽然你长得很帅，但也经不起这么怼啊。”林光笑着调侃道。

“那我离远一点。”陈郁把镜头拉远了些，林光这才看清楚他穿的是一身白色的休闲装，但仍然是长袖。

“好，我现在再问一遍刚才的单词，你重新拼一遍给我听，盯着镜头看着我。”

“好。”

林光和他在镜头里互相对视着，陈郁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林光，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时不时地在躲避游离着，林光看到了，但他只是嘴角轻轻扬了扬，没有说什么。

陈郁仍旧能够准确地把单词拼出来。

林光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很棒。”

陈郁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微耸高了肩膀，然后突然问道：“你之前问我的那几道数学题你会写了吗？尤其是那道去年的高考真题，解析几何的。”

林光立马心想完蛋，结结巴巴地答：“会……啊！肯定会写了啊！”

其实压根就没听，纯粹是为了寻个去找陈郁的理由才去问他题目的。

这种难得要死的而且是他最不擅长的解析几何问题，林光本身就只打算拿第一问的分数。

“我找了一个相似的题目，你做一做。”

他话一说完，聊天框里就弹出了一张图片。

林光看着这上面七横八竖的线条和椭圆，头皮发麻。

做了半天，毫无进展。

陈郁就把镜头给了自己桌上的草稿纸，又开始一步一步详细地重新演算起来。

这次林光听得很认真，搞清楚了解题方法，讲完之后陈郁又给他找了一道类似的题，林光尝试了一下，虽然做的速度很慢，但最终还是做了出来。

两人就这样互相在网上答题解难，等到一切到了尾声之后，林光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时间竟然流失得悄无声息。

最后两人互相给彼此布置了明天的任务，挂断了视频通话。

林光伸了个懒腰，消息提示音突然地响起。

是陈郁发来的。

简单两个字：

“晚安。”

林光却盯了许久，回复道：“安～”

夜幕四合，窗外的城市夜景繁华依旧，车流和人流已经少了很多，连汽车的鸣笛声都断断续续，间隔很久才偶尔响一次。

但林光觉得这个城市突然热闹可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