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怎么亮，林光的生物钟就已经把他喊醒了，他轻手轻脚下床，宿舍的窗户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像从外面拉上了帘一样。

林光把窗户打开，风刮过来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林光拧开水龙头用手接了把冷水洗了个脸，清醒了大半之后便开始洗漱，刚洗漱完外面的广播就响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宿舍在负一楼的原因，隔音效果太好，这广播听起来若有若无，好在来学校前几天提前调了生物钟，不然就这点声音要醒来够呛。

陈郁也醒了，看见林光愣了一会，朝他说了句：“早。”

林光也呆住了，慢慢地吐出一个字：“早……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一般都是这个点醒的。”

“我还以为是我把你吵醒了呢！”林光笑着把自己挂在床尾的校服拿下来换上。

陈郁看他已经换好了衣服，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那个……林光？你能等我一下吗？”

“嗯？啊？好！现在反正也还早，我等你。”

“谢谢。”

林光轻轻拍了拍床上的陈凯，喊了半天这人还是没醒，睡得叫一个安逸，让林光觉得他已经与世长辞了一样。

没办法，林光也懒得再叫他，整理收拾好自己的床铺之后从自己的箱子里面拿出一本便携式单词书开始看了起来。

陈郁洗漱完之后广播刚好放完第二首歌，林光等他换好校服两人就一起去操场了。

操场上已经到了几个走读生，和林光一样拿着一本小册子在背东西，林光叫陈郁先去操场，自己要回趟班上开门。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陈郁试探着问。

“啊？可以啊，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跟着我跑来跑去，太麻烦了。”

“我一个人在下面，也没什么可以做的。”

林光没说什么，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教室门口的蒋雨洁似乎已经等了老久了，抓着他的耳朵抱怨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干啥去了！”

“哎呀，起晚了一点点而已，这不离跑操还早吗？”林光吃痛地解释道，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把门给打开。

蒋雨洁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陈郁，眼睛瞪得老大，像两个铜铃，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俩怎么回事？才一个晚上，你俩就走一起了？进展也太快了吧？”蒋雨洁小跑靠过去在他耳边小声地碎碎念。

“啧！你想什么呢！我们现在只是朋友！”林光拿胳膊肘戳了戳她，翻了个白眼。

“哦～～朋友，男朋友？”蒋雨洁使坏地逗他。

“有病！别人陈郁还站在旁边，你特么能不能矜持一点？”林光懒得再搭理她，把她推开然后拉着陈郁就往楼下走，陈郁被拉得有点懵。

“刚才那个女孩子，是你的朋友吗？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没有，我习惯了，她就是个刀子嘴，你不用搭理她，她说的任何不好听的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陈郁不是很能理解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这和他认知里吵架应该有的样子大相径庭，他觉得人们吵完架应该是要么摔门而去的，要么就应该是气愤伤心的……

林光看他想东西想得有点出神，拍了拍他的肩膀：“喂！陈郁！”

陈郁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啊？”

“你在想什么？想这么出神，大声喊了你好几遍都没搭理我。”

“对不起……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陈郁低声道歉。

“不好的事情就让他过去，没必要一直想，毕竟一直想也不能改变它是不好的这个事实。”林光说着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颗奶糖递给他，笑得灿烂，“要不？吃两颗糖？把那些不好的事情尝试着丢掉？”

陈郁看着他明亮闪烁的眼睛，晃了晃神，然后默默地伸出手把糖接住，刚想放口袋里就被林光拦住了。

“你不要老是放口袋里不吃！你要立刻吃掉它，不然我给你就没用了！”林光从他掌心里夺过一颗出来，剥开糖纸把糖放在他嘴边说，“张嘴。”

陈郁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听话地把嘴巴张开了，林光把糖扔了进去，笑着问：“甜吗？有没有感觉心情好了一点？”

陈郁浅笑着点头：“谢谢。”

“不用，你应该多笑笑，没有人夸你笑起来很好看吗？”

陈郁摇头：“没有。”

“那肯定是因为你不笑，他们都没见过你笑的样子，你就应该多笑给他们看，他们看到了肯定都会夸你笑起来很好看！”

陈郁沉默，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角。

林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下次如果不开心，你就来找我，我给你糖吃。”

陈郁抬头，问：“真的吗？”

“真的，随时都可以。”

“好。”

林光话说得这么轻松，但其实心脏一直扑通扑通在跳个不停，明明就紧张得不行，却还要佯装非常淡定从容，巴不得赶快逃离，只远远地看着陈郁就行，因为离这么近反倒害怕自己配不上他。

两人来到操场上，陈郁站到了属于自己班级的队列里，还站在和他相邻的同一列，林光感到自己的脸都在发烧，明明余光已经把他看了个遍，却还要假装不在意，不去用正眼看他。

“林光。”陈郁喊他，声音小到林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转头看着陈郁：“啊？你喊我吗？”

“嗯，下了早自习，我们一起去食堂吃早餐吧？”

“啊…？哦！可以啊。”林光很自然地就答应了他，然后借着广播体操的转身，背着陈郁偷偷地笑了起来，林光知道自己在一群被逼着早起做操的人里面挂着笑容，肯定看起来特蠢，但就是抑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让自己笑得不那么显眼，更要命的是，他转回去的时候还要逼着自己收敛做好表情管理，一整套操做下来，表情管理的难度竟远远超过了广播体操本身的难度。

跑操完之后是例会，虽然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是还是有叽叽喳喳的抱怨声，有几个准备偷偷开溜的男生，刚一回头就发现站在班级后面表情严肃的老裴，讪讪地收起了小心思，懊恼地开始撕起自己的指甲来。

高三了，要高考了，要决定自己的命运了。

这些话是每一个老师说烂的至理名言，也是每一个人在学生时代都会不计其数听过的敦敦教诲，但高考到底意味着什么，林光却不那么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

或许意味着逃离，逃离父母，逃离那个从来就不曾团圆完整过的“家”。

大多数人羡慕他生活富足，家境优越还成绩优异，却不知道自己独自成长过来的十八年里，缺失了多少别人唾手可得的陪伴，有时候会宁愿平凡透明一点，也不愿过这样败絮其内的生活。

所以在面对一些真正美好的事物时林光的本能不是靠近，而是逃离，那是伴随着成长经历而愈发强烈的自卑感，因为他觉得自己配不上。

例会结束，队伍一哄而散，林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习惯性地在操场上多站了一会，等到人没那么多，楼梯也没那么拥挤的时候林光才上楼回到了教室。

收拾收拾好心情之后，林光又重新调整好状态开始早读，毕竟感性的情绪不会太有用，脚踏实地地去完善自己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