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克里斯来到这里的几个星期后，他逐渐发现这里是个小型的秘密基地，隐藏在了联邦第一学府里的实验大楼几乎是一个世外桃源。整个基地构造就像盘丝错节的洞穴，楼房间相互勾连。克里斯居住的地方离贾森很近，自然跟主实验楼隔着不远，可以说他现在走的楼道是通往主实验室的必经之路。

而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往这条路上赶。

克里斯没来得及多想，被人群挤进了实验楼。实验楼在一时之间人流如潮，但大家都很安静地顺着秩序做自己的工作，倒没有拥挤的感觉。克里斯注意到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几个人跑前跑后的拿着数据分析，他下意识朝三楼看了一眼，那里没什么人，却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等他走到的时候，克里斯发现卡尔又安安静静地躺倒在营养液里，他看着卡尔的脸，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又看了会，克里斯猛然发觉这种怪异感从何而来。

“他变高了。”他死盯着卡尔的脸，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贾森说。

“这是我们发现他一来他第一次产生变化。”贾森道，他近乎痴迷地看着卡尔的脸，就像是在看一件精美的玉器。“这可能是今晚异常的原因，不用害怕，克里西，你靠近点看看他，你看见他了吗，他太美了。”

营养液浸泡着卡尔的脸，他淹没在粘稠透明的液体下，克里斯被贾森推近了一点，他凑近了看，卡尔的五官长开了一点，他头上的一撮小卷毛凌乱地遮住了左眼，克里斯突发奇想想帮他撩开，他手都伸出了一点，耳边突然炸起的咳嗽声让他触电般收回了手。

他回头一看，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也许是哪个导师的学徒，是个年轻人——咳嗽着瘫倒在了地上，他面色发紫，似有呼吸困难一样抓着自己的衣服大口喘气，有人去扶他，男人惊恐瞪大眼睛，他抽搐了大概有两秒钟的功夫，突然就没了声。他身边或许是他导师的人叫了好几遍他的名字，男人瘫倒在地上都没有反应。他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的灯看，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恶作剧的时候。男人从头颅开始消失，化为一道灰烬。

大家被这突发其来的变故吓蒙了，有几个人直接尖叫出了声。

“救——救我——”一声尖叫从克里斯身边传了过来，克里斯匆忙回头，是个女科研员，她也开始重复那男人的动作，呼吸困难，手胡乱地四处摸索，克里斯想要去帮她，反而被她拉住了衣服，她无声地尖叫着，眼球突出着向克里斯求救，克里斯什么也没来得及做，事情发生前后不超过三分钟，他跌跌撞撞地扶着女人起来，手上一轻，一个刚刚还在说话呼吸的人变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尘埃。

神明下达了死令。

几乎是所有人脑子里都闪过了这句话，克里斯尤其，他想起了刚刚卡尔说的那句“我可以让他们全部消失”，又想起卡尔没说完的那句话。他说他已经……

他已经什么？

恐惧在人群中散播，尖叫声起此彼伏，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人们开始争先恐后地抢着离开这座实验楼，却仍有不少人两眼冒光地往三楼跑——所有的变故指向了三楼的伪神，联想到刚刚出现的异常，几乎是傻子都能断定，神明即将苏醒。

实验楼的伪神代表了什么，他可以是漫长永恒的生命，可以是至高无上的地位，可以是任何东西。总而言之，伪神是人的贪欲。

克里斯后退了一步，他撞到了卡尔躺着的实验舱，下意识回头一看，发现卡尔又长高了许多，他的身体向上突起，就好像有一双手在拖起他一样。离克里斯很近的贾森也同样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惊喜又惊恐地推开克里斯，嘴上叨叨着“造神”“永生”一类的话题，忽的呼吸一滞，身体向后栽倒。

克里斯下意识地扶住他，却异样地摸到了一处突起。

一块浅蓝色的蓝色晶体从他腰侧中长出，贾森呆愣地看着自己的腰，那块蓝色晶石竟然就这么碎了，断在克里斯手里。克里斯下意识地说：“教授……是碎蓝症……”

“我知道！”贾森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听了，他颜色发红，推开克里斯，疯魔一样的爬向卡尔，“我要成神……管他什么碎蓝症，我要成神……成神就是永生……快！快——”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尖利的蓝色晶体从他的喉咙穿刺而出，贾森教授保持着一个爬行的姿势站在那里，手还伸向卡尔的实验舱。

克里斯没见过这样的碎蓝症，他研究碎蓝症几年，碎蓝症是个温和的刽子手，它缓慢的结晶，缓慢地将人杀死。而贾森教授这样几乎是致命性的生长，且在短时间内夺取他生命的结晶方式克里斯头一次见。

克里斯跪在地上，他呆滞地看着手心里的那块蓝色晶石碎片。卡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实验舱出来了，他仍然闭着眼睛，双手交合安放在在胸前。周围有尖叫声和怒吼声，死亡的恐惧让他汗毛倒立。

他突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当初人类决心弑神的时候，他们预计付出的是多大的代价?他们再这样强大的力量面前，是怎样推翻神塔的?

这就只是一个伪神而已。

那些和贾森一样执着于造神的老一辈科学家已经赶到了三楼，他们有的人员已经神志不清，看见克里斯下意识以为是和他们抢夺神力的人，其中一个抓起克里斯的衣领，克里斯跌跌撞撞地回过神去拉开他，他发了狠劲把那人按在地上，咬着牙揍了他两拳。

“造神——哈？亏你们想的出来，弑神死了这么多人——”他吼道，教授的晶石扎破他的手心，克里斯觉得愤怒，他再一次举起拳头，看着被按在地上还在挣扎着的男人起了杀心，手却被人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