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安·布兰德的家族是人类弑神之战的主要参与者之一，但又不是通过血与肉的方式参与。他的家族在战争中发家，靠着周转武器倒卖情报赚了一大笔钱，而这比钱足以让布兰德在战争后百废俱兴的新世界上占据一席之位，并在接下来数百年的人类变迁史上保持着兴盛。

与此同时，弑神的惩罚也出现在了家族每一位家主身上——碎蓝症如影随形跟着布兰德，克里斯蒂安的祖父死于突发的碎蓝症，而他的父亲在他六岁的那年也没能幸免，硕大的蓝色结晶迅速布满了他父亲的身体，在确诊之后到死亡仅仅一个小时的时间就遍布了他的全身，只留下一只眼睛的空白，布兰德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化成了一地碎蓝。

克里斯惊恐地看着他的父亲，这场面对年幼的他来说还是太过超前了。他只记得他母亲压低了嗓音的哭泣，布兰德夫人呜咽着抓牢他的手，把他压制在老布兰德的病床前。

布兰德先生用尽全身力气拥抱了他的妻子，同时也伸手摸了摸克里斯的头。克里斯听见父亲的抽气。他嚎啕大哭着，为即将到来的惨痛现实做无意义的抵抗。

“别哭，别哭，克里西。”布兰德先生艰难地说，即使到了这关头他依然试图保持温柔，以免吓到他的幼子，“我只是在赎罪，克里西，我只是在赎罪。”

克里斯当然听不懂他的话，他死死地抓住母亲的袖子，看着他的父亲在他面前支离破碎。卡在嗓子眼的尖叫终于爆发出来。

在布兰德先生去世后一年，布兰德夫人也因为抑郁自杀身亡。布兰德这一代独留克里斯一脉，诺大的家财迎来了他的新主人。

克里斯蒂安在父亲死后没少研究过碎蓝症，就像验证了他父亲死前的遗言一样，布兰德家族因为战争发家，他们家族的发展史上沾染了太多亡者的血，也需要血液来赎先祖的罪。克里斯蒂安在二十岁的时候拿下了联邦第一学府的医学科结业证和联邦医学生物学双学位证，试图把他的生命奉献给碎蓝症。

他也在那儿碰见了一个影响他一生的人，卡尔·艾尔。

“导师，那是——”克里斯蒂安抱着书籍跟着他年迈的导师绕过实验楼弯弯绕绕的实验室，来到一间被封死的实验间前。

“你是我最出色的学生，克里斯，我考虑到让你继承我的衣钵。”他年迈的导师说，“联邦为出色的年轻人展开它的大门——接下来你要看见的东西可能会超出你的想象，不要太惊讶。”

说着，他按动了实验室门前的按钮，虹膜识别光飞速地扫描了他们的虹膜，把克里斯吓了一大跳。接着轰隆一声，实验室大门向两边推开，带起地震般巨大的震动，克里斯谨慎地朝边上走了两步，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把目光朝实验室门里看。

“下午好，贾森教授。”沉稳的AI电子音在他们头顶上提醒，克里斯抬头，小型的飞行器在他们上空飞行。

“ai会不断勘探我们的身份，并且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如果有心怀鬼策的人到了这个地方，我保证他会吃不了兜着走。”贾森教授对克里斯耸了耸肩，笑眯眯地朝他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欢迎来到‘神’的研究室。”

克里斯放眼看去，实验室大门后别有洞天，几乎像是微缩了半个联邦大楼一样，入眼可见的就有三层，来来往往挂着工作证的工作人员从他们身边经过，贾森教授跟其中几个打了招呼，带着一脸拘谨的克里斯走到大厅。他们乘坐大厅正中的电梯一路来到了三楼，三楼是个小型的研究室，展厅正中的玻璃柜里放着个男孩。

是的，没错，男孩。

看着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脸庞还很稚嫩。男孩此刻闭着眼睛，他全身一丝不挂，浸泡在类似营养液的液体里。

克里斯没来由地倒抽一口凉气，他被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逼的胸口发闷，一种来自灵魂的颤抖感让他几乎要窒息。他恍惚间觉得那男孩眼睛动了动，似乎要从睡眠中清醒过来。这压迫感几乎是在对着克里斯耳朵喊男孩的身份是什么了，联想到贾森教授一开始莫名其妙的言语，克里斯的身体颤抖起来，“这是……神?”

贾森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准确地来说他不能算神。你知道，神早就在几百年被人推翻了。这是诸神黄昏后的遗留物，你可以把他看做是一个容器，众神最后的神力都被他们寄托在这个男孩的身体里。你看，这些神明们穷途末路了，他们要想不让自己就此灭亡，就还得依靠人类来当他们的后嗣——这是他们创造出来的伪神。”

“那为什么还留着他……他…碎蓝症?”克里斯只言片语中透露了他的疑惑，他不着痕迹地上前了两步，想把那男孩的模样瞧个仔细。

“不管怎样，人类还是需要神明的。”贾森说，“神的力量是你想不到的…如果我们可以得到的话，我们可以利用神力造神，克里斯，如果我们都成了神，就不会再被碎蓝症困扰了。”

“造神?”克里斯没忍住说出了声，他冷静下来后摇了摇头，指着男孩，又指着自己，深呼吸了一口气，“你们指望用这男孩来创造一个遍地是神的世界?”

“不需要那么多神。”贾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的克里斯冷汗都出来了，他几乎在一瞬之间就明白了贾森教授的意思——成神，这个无论是在人类推翻神之前还是之后都困扰着人类的黄粱美梦至今还没成为一个笑话，旧神已死，新神总要再出的。

贾森教授是联邦下首席科研家，克里斯简直不敢想授意他这么做的人会有谁，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被贾森又拉了回来。

“你还太年轻了，目光短浅，只把注意力放在这该死的碎蓝症上。克里斯，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