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六、
小说: 明月不归沉碧海 作者:白裴 字数:4938 更新时间:2024-06-03 08:26:00
“那师尊,我去给您做吃的。”白暮说道。
白暮去了饭堂的后厨,邝茴和李叔正在炒菜做饭,白暮喊了一声,开始挽起袖子做酒酿小圆子。
“小十,来尝一口。”邝茴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喂给他吃。
白暮吃进嘴里,味道火候恰到好处,双眼一亮:“好吃。”
“我盛了些,你一会儿提去给师尊。”邝茴把一盘子放进食盒。
“好。”
酒酿圆子一会儿就做好了,白暮多做了些,给白昙盛的那一碗多放了桂花,一同和邝茴的几盘菜放进食盒里。
提着走进白昙的寝殿,白昙并没有在床上躺着。
“师尊?”白暮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往殿里走,屏风上印着一个身影。
“嗯?你来了。”屏风后传来白昙的声音。
绕过屏风,白昙发带松松绑了半湿的头发,略显凌乱,他有些慌乱的穿着衣服。
白暮赶忙背过身去:“师尊,您洗好了就来吃饭吧。”说完就快步走了。
“你……”白昙话还没有说出口,转过身来白暮已经不见了,白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将衣服穿好。
白暮已经摆好碗筷,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他笑着道:“师尊,九师兄今天做了糖醋排骨,让我带了些过来。”但见白昙脸色苍白,立马担心道:“师尊,您还好吗?”
“无妨。”白昙不在意的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的伤好了吗?”
白暮怔愣了一下道:“已经好了。”
白暮还是有些不安,不过他思索了一下今天的白昙安然无事,刚刚还沐了浴,也就不再多想。
“我看看。”白昙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外加一件白袍,却是没有穿鞋,赤着脚朝他走来,头发缕缕散落,白昙只好解了发带任他散着,把发带放到桌子上。
“不用了师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魔不是一般事物,魔气残留在体内,会淤积到心,损害身体,普通的药是治不好的。”白昙执意要看。
白暮低了低头,松了松腰带,露出肩膀,前面两个黑黢黢的萦绕着黑气的窟窿,不知多深,这几天白暮也都有在按时擦药,但都不见好转,仍在流血。
白昙蹙眉,再看到他后面的八个亦是如此,倒是身上的鞭痕已经差不多好了,痕迹也已淡了下去,邀月给的药不会留疤。
“怎么不早说。”白昙伸手触碰到他的肩膀。
“小伤而已,没有必要让师尊知道。”白暮能感受到白昙的指尖微凉。
白暮侧头,忽然感到肩膀上一阵暖流,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过身道:“师尊,您内伤未愈,怎么能……”
“无妨,为师自己心里有数。”
“不行,邀月师兄说您内伤未愈,万不可轻易动用内力。”白暮穿好衣服。
“……”
“不行就是不行,这次就算是师尊生气我也还是不会听师尊的。”白暮态度坚决,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白昙看他怎样都是不肯,暂且放下了这个念头道:“那为师这有药,你先拿回去吃。”说着走到书架前,伸手在书架上翻了翻,在一个小木盒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好,谢谢师尊。”白暮接过瓷瓶。
“吃饭吧,为师饿了。”白昙坐到桌子前。
白暮把瓷瓶揣进怀里,白昙散着头发不方便吃饭,白暮在桌子上拿了发带给白昙绑好了头发。
吃过饭,白昙吃了药就早早的睡下了,白暮吹了烛轻手轻脚的离开。
上弦月月上中天,偏殿的门被轻轻的推开,白昙轻手轻脚的踩着泻进偏殿的月光走了进来,周围悄然无声,白昙连呼吸都放轻了,有种做贼的感觉,他做了个印,让白暮陷入睡熟,伸手给他盖好被子。
妖丹从胸口旋出,停于白暮身体上空,白昙动用修为去给他疗伤,月晕一般的光泽笼着白暮,他身上残存的魔气虽不难消除,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有些棘手的。
从胸口向四周蔓延细密如针扎的疼痛,最后牵心动腑,胸口似是在被烈火炙烤,痛苦让他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魔气消除,白昙抹掉嘴角的血迹,背上已经被汗水浸湿,起身离开,出了偏殿没走几步,恍恍惚惚,想要伸手扶着什么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却只扰颤几枝白栀子,徐徐落下花瓣来,慢慢蹲到地上,靠在柱子上,呕出一口鲜血,缓了许久都没有缓过来。
胸口的疼已经消解,但腹部的痛再次席卷而来,他低头看,已是血沁白衣。
翌日白暮起床的时候白昙已经去闭关了,白暮便一如既往跟着他的师兄们练练功看看书,吃饭和他们一起在饭堂吃。
“小九,你多吃点。”诵文给黎荮夹菜,目光注意到白暮,也给他夹了菜:“小十,你也吃。”
“谢谢六师兄。”黎荮笑逐颜开。
“谢谢六师兄。”白暮对他一笑。
“小十看起来不太高兴啊,怎么了?”诵文喝了一口汤。
“没,没什么。”
“我看小十是想师尊了吧。”敬钰凑过来戏谑道。
白暮被说中心事,脸有些发热。
“习惯就好。”诵文道:“师尊经常闭关的,多久嘛,也就几百年而已,像上次,就是一百三十多年没有见过。”
一百三十多年?!
白暮一时忘了嚼嘴里的饭菜。
“而且这次伤势确实太过于严重,师尊几百年都没受过这重的伤了,应该需要闭关调养很久。”
吟承点了点头附和:“确实,我也是很难见到能让师尊受重伤的妖魔鬼怪了。”
“要不是师尊把它灭了,我就上去捅几剑给师尊报仇。”黎荮义愤填膺,狠狠的嚼着嘴里的白菜,仿佛白菜就是那个魔一样,筷子狠戳了几下米饭。
众人都被他这模样逗笑了,诵文调笑道:“我看怕不只是捅几剑那么简单吧,小九还不得把它挫骨扬灰了。”
“哼哼。”黎荮气呼呼的。
白暮食不知味,那这样他岂不是要好几年甚至几百年见不到师尊了,想想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每日不再提饭菜还是很不习惯的,但他根基浅,修为低,这几年进步很慢,只学会了御剑和其他简单的法咒,所以除读书写字,功课不能落下之外,他还得努力的增进修为。
白暮书刚看到了一半,听到敲门声,继而是鹤知的声音:“小十,你在吗?”
“在,师兄进来吧。”白暮合上书,从床上站了起来。
鹤知推门而入,看到他道:“宗主让你现在去前厅一趟。”
白暮不明所以,问道:“宗主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不过太隐宗的二宗主和临沧宗宗主都来了,应该是要询问你一些那日的情况。”
“好。”白暮了然的点了点头,跟着鹤知一起去芳德厅,白暮跟着鹤知走进芳德厅,梅岚和其他三峰主都在,白暮是认识的,还有站在这些峰主旁边的他只知道名字的几个弟子,然今日褚季旁边不是邀月,却是杳舟。
左边坐着两个面生的人,顺着看,一个穿着青褐衣裳一个穿着紫黑色,青褐色看着不怒自威,眉藏冷绝,紫黑看着倒是慈眉善目,嘴角带着笑意,但细看那笑却未达眼底,后面各站着两个人,大概是他们的弟子。
白暮思忖,想必那青褐就是杨谏澜,前几年论剑大会他见过几眼,紫黑则是秦俞,鹤知一一见了礼,白暮紧随其后学了一遍,他想的没错。
“诸位,这位就是白峰主的关门弟子白暮。”梅岚说道。
“见过。”杨谏澜道。
杨谏澜和秦俞朝他看了过来,逡巡了一会儿,白暮正对上杨谏澜探寻的目光,那目光里又像是暗含了别的意思,只是稍纵即逝,还没等人细看深琢,杨谏澜便收回目光,别过头去。
“这女魔倒还是个厉害的角色,看来也是修为颇高,竟将这白峰主伤的如此之重?毕竟现在这白峰主也不是谁想伤谁就能伤得了的。”秦俞一直看着白暮,继续道:“不过我倒是更好奇你怎么发现的。”
白暮再次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拱手歉礼道:“是弟子愚钝,自以为是,未曾深思熟虑,细加思量,导致险酿大祸,弟子有错。”
“你也是涉世未深,经验不足,不全知那些东西诡计多端,狡猾之处。”梅岚道:“经此一遭,也算有了一份教训添了一份警醒,毕竟吃一堑长一智嘛。”
“确实。”杨谏澜道:“吃一堑长一智,不要学你那师尊,执迷不悟。”
白暮听这话总感觉他话里别有深意。
杨谏澜继续道:“区区女魔不足挂齿,重要的还是那魔障西沉,现在几百年杳杳无音,不尽早把他找到斩草除根,待他功到身成,又因修养百年,那时恐怕我师兄都要用命去搏一搏了。”
秦俞点头附和道:“现下虽然四海升平,但魔障一日不除始终还是个隐患,就仿佛是扎在我们肉里的一根刺一般,一颗心始终是悬着的。”
“杨宗主,秦宗主,不用二位说,我清绝宗也定是会尽力尽为,绝不含糊的,还请二位宗主放心。”姜枉义正言辞的说道。
杨谏澜张口还想说什么,梅岚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褚季立马起身走过去给他把脉。
“师兄,你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药?”褚季皱眉问道。
梅岚看着他笑:“那药我吃不吃也无所谓了。”
秦俞道:“梅宗主身体可有好转?”
梅岚道:“还是老样子,我都习惯了。”
秦俞点了点头,起身拱手道:“那宗主还是要多注意休息休息,我和杨兄也已叨扰多时,既然事情已经了解清楚了,我和杨兄就先告辞了。”
梅岚摆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不如二位今日在本宗歇下,才刚来没多久客人就要走,还没奉上一杯茶留吃一顿饭,哪有这样待客的道理。”说着,又剧烈咳嗽起来。
“梅宗主言重了。”杨谏澜起身道:“本宗主和俞弟还有其他的事,告辞。”
“那就恕梅某不能远送。”梅岚歉意道。
杨谏澜和秦俞转身带着徒弟一前一后走出大厅,事也说完了,也没有什么别的事,鹤知和白暮也说了一声告退离开。
杨谏澜走下楼梯,快要走到广场上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白暮。
“杨宗主还有什么事吗?”鹤知问道。
“没有,只是觉得你这小师弟长得与他有几分相似罢了。”
杨谏澜没有说他是谁,他们也是没有资格追问的。
“十师弟原也只是师尊收养的孤儿罢了,或许是与宗主说的那个人有几分相似。”鹤知回道。
“本宗主记得前年也是有一处地方出现魔患,你师弟就是从那地方被你师尊带回来的?”秦俞疑问出口。
白暮看着杨谏澜看他的目光逐渐变的锐利,但是杨谏澜太能隐藏真实情感,白暮始终看不懂。
“嗯,师弟的家里蒙受灾难,年纪小受了刺激,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不过不能因为这样就来怀疑我师弟吧。”鹤知不卑不亢道。
“没有。”秦俞笑道:“我们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那宗主若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先告退了。”鹤知一拱手,带着白暮走了。
秦俞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眯了眯眼,讥笑了声:“想当年这梅岚不也是谁人不赞的英才,最后却为了个妖孽气死了老宗主,又为了个白昙那个妖物将老宗主的努力弃之不顾,啧啧,现在又任由妖在宗主横行,这清绝宗真是一年不如一年,百年基业危如累卵,梅岚一副病躯也不知能撑多久,也不知他还有什么脸活着。”
杨谏澜召出剑:“老宗主清明一时,末了却瞎了眼,谁知道这宗主之位是不是亲传给他的。”
老宗主故去千年之久,往日之事也已随之盖棺尘封。
几人御剑离开清绝宗,渐行渐远,交谈声也随之远去,直至消失不见,然无论如何说,他们都始终心知肚明一件事,只要梅岚不死,无人敢动清绝宗。
“刚刚杨宗主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鹤知回头对白暮说道。
“嗯?没有,没什么。”白暮笑道。
“你是想回去还是与我一同去揽月峰找邀月?”
白昙闭关,他的师兄们又都不知所踪,白暮想了想道:“想跟着师兄。”
“好,走吧。”
鹤知带着他向揽月峰走去,还要走过一段绳桥,白暮抬头望去,揽月峰不似其他峰,外围一圈是一垄一垄的好似农家的菜畦,只不过种的都是些药材,还有几个揽月峰的弟子在采摘药材。
“大师兄!”
鹤知和白暮听到一阵呼喊,也没多在意,直到杳舟小跑着到鹤知面前,才知道原来是喊鹤知的。
“我不是你大师兄,你不必这样喊我,你大师兄是邀月。”鹤知转身就走。
“师兄……”杳舟顿了顿才道:“我来是想问你,师尊他如何了?”
“师尊如何,你腿不瘸眼不瞎的自己不会去看吗?还来问我?”鹤知没好气的道。
杳舟被他的话噎住,鹤知往揽月峰走,皱眉思忖片刻,在心里叹了口气,停下脚步道:“师尊并无大碍,只是还需修养,但既然你都已经选择两百多年避而不见,我只认为你在极力与落霞峰撇清关系,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选择,我也无权左右。”
“不是,师兄……”
“行了,你也不必多像我解释什么,过去就过去罢。”鹤知往前走了几步又道:“你也不要把罪责全怪于我师弟身上。”
桥下是云雾袅绕看不见底的深渊,越走近揽月峰,一股药的苦涩味越来越浓重,不是那种单一的苦,是各种药材交杂在一起的又苦又涩又莫名形容不出来的味道,白暮闻着还有点不适应,皱了皱眉。
在药材地里那几个弟子看到鹤知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辈阶小的还要对他行礼尊称一句师兄。
白暮闻着这味道闻习惯了之后也算适应,不再那么让人不适,鹤知轻车熟路的去到邀月住的地方。
“邀月!”鹤知看到邀月,挥手喊道。
邀月正在翻晒药材,听到鹤知的声音头也不抬,继续气定神闲的晒药材,时不时抓一把闻一闻。
“邀月师兄。”白暮行礼道。
听到白暮的声音邀月才抬起头朝他们俩看了过来,展露笑颜:“师弟很少来我这儿玩,喏,想吃什么吃什么。”说着,边拍着手边走了过来,把桌子上的几碟糕点往白暮面前挪了挪。
“我呢我呢?没有我的?”鹤知希冀的看向邀月,但看他这动作,丝毫没有任何在意他的样子,立马蔫了下来道:“为什么没有我的?”鹤知委屈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