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气温骤降至-9℃，阳台上的植被结霜当即从内部衰竭，没有给张毅成任何抢救他的机会。气温降得太突然，不仅植被没有反应过来，许多人也没有，抱着双臂哆哆嗦嗦地穿梭在街道里。张毅成出门只穿了件卫衣，没有风还好，风一蹿过，他就发抖，手脚僵硬。他蹦跳着钻进7-11，脏话溻溻地往外冒，接着被匆匆的“欢迎光临”一脚踩死。7-11开放暖气，张毅成蹲到暖气出口下方烤自己，颤抖着给刘彰发消息：今天太他妈冷了，我在7-11等你，不然我就要冷死了。刘彰回复他一张表情包，追加两句骂他的话。今早约见时刘彰就留言给他说今天会降温，让他把阳台上的花搬进屋子，出门加衣服。彼时他刚熬完大夜，敷衍了刘彰便昏死在床上，醒后全然不记得这件事情。半死不活的欢迎词又重复一遍，刘彰也来了，喘息间踹张毅成的脚后跟。走吧，还蹲着干嘛。张毅成翻起脸，眼睛张大了：

“我『？』操『？』你妈，你他『？』妈是去上班还是去逃饥荒了？”

刘彰拧起眉，很快释出笑：“别乱说，有那么大的变化吗？”

张毅成突地蹦起来，眼光铺天盖地的包裹住刘彰，仔细分辨哪里被裁剪，哪里被重塑——脸庞变得尖削，乌黑露光的小眼睛好似也变得大一些，显得年轻几岁。惟有眼神仍旧，单纯平和。张毅成忍不住贴近按压，热气湿润他的绒毛，排列整齐地跟张毅成打招呼。刘彰沉静地笑着放任，目光描摹张毅成的面容。张毅成和五个月前也有几多不同，憔悴不少，身上烟气蓬勃，皮肤轻微发青，多出几处疤痕。他妈的，变太多了，歌舞剧排练对人影响就有这么大？刘彰偏脸说，废话，你都说是歌舞剧了，而且有大前辈在。张毅成瘪瘪嘴，有些不高兴地咕哝两句模糊的话，荡到前台买了两包云烟。刘彰没听清楚也没追问，跟到张毅成身边说，少抽点吧，抽不死你张毅成。

“就你管得多。”

淡颜色

古王朝评价陈风昊的样貌树高斯模糊的秋季，如果不突破陈风昊的舒适社交范围，贴着他的脸抚摸，否则永远没有清晰的那天。当舞蹈表演课进行到第二十七个课时，古王朝才稍微看清陈风昊的眉目，所有色彩泛着负责秋天的光泽。他比古王朝高出大半个头，古王朝踮着脚惊奇地抚摸他的金色睫毛，随后学他的身姿，一身紧鼓鼓的肉绷住，立腰拔背，山膀手立到他身边，深色的陈风昊就从古王朝身躯中脱胎而出，轻盈暝朦地扬起脸：看哥哥学得像不像。

陈风昊偏脸，凝视古王朝片刻，搡他肩膀打乱了他的姿态，骂他烂『？』货，秋季的脸晃出光晕。

3

我是个将善恶汇聚于一身的人，所有不同的手都按捺过我，划过我的生命。我没有那么多好，做过一些坏事，思想不那么好。我一直认为夏野隼人的好不在于他对他人之态度，他人之面目，而是在于对我之眼光，对我之勇气，在于我心并未完全蒙昧，发现他高举彩色旗帜走过我的心窗外。

4

诹访和也很清楚，他感到痛苦的根源是国府方缠稳坐被爱方，而国府方缠的爱永远不会从另外一个女人身上瓦解到他身上来，即便他说不相信国府方缠真的爱史黛拉。史黛拉。诹访和也只拿正眼看过她一次，舌头在嘴里弹跳，她就被捡出来。她有颜色的面，无颜色的谈吐，模糊了再也不擦拭更新。他又不是国府方缠时不时要把她拿起来嚼一嚼，握一握，瞻仰一番，赞叹地说：史黛拉——他和国府方缠真正在一起后才完整意识到要获得全部的爱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稍微有不好，稍微有偏差，史黛拉就会幽幽地钻出来，自国府方缠身躯里的某处。就像他把她呕出来，再吞进去，重复无数次。诹访和也想。他偶尔认为史黛拉是国府方缠吃过的两只乳『？』房，才能够做到自然地吞咽与呕吐。

5

每天睁开眼睛，喂饲淡薄的讯息就流血那样统统从缠的眼睛里流淌到和也的身躯中，他没有非常脆弱地坍陷，他依旧可以站起来，收拢牙关，选择性地膨出一种笑容，一种开朗，一种奇异复杂的声音来面对缠，日复一日地把情绪的开关放到缠身上，即便缠不喜欢他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在爱上都太业余，太不知好歹了。缠没有发现过和也某种意义上的良好瘫痪，他只是感觉到稳定惟一的恋情给他带来的便宜和麻烦。和也吃哪种药，用如何的眼神凝视他，出没出门，偶尔呕吐的缘故之类的都不重要。没有人可能在半年时间内爱上个本来不爱的人，除非那个人有超然的思想，跌宕起伏的经历，古怪的脸孔，并且真的杀过人。和也笑了一下（发自内心的）。